張清淼的指節重重砸在浴室的鏡面上,蛛網般的裂痕中映出無數個扭曲的重影。那些鏡像同時翕動嘴唇:“這世道最奢侈的不是特效藥,是當個人的權利......”
他扯開黏連在肩胛的繃帶,潰爛的傷口裡鑽出細小的水晶簇,在浴室暖光下折射出詭異的虹彩。
這是昨夜強行展開百米靈境的代價,那些晶體正以每秒0.3%的速度啃食着他的基因鍊。
排風扇發出垂死的嗡鳴,潮濕空氣裡懸浮的淡藍色輻射塵在燈光下緩慢旋轉。
張清淼突然想起三天前的雨夜,第四區孤兒院殘破的哥特式拱頂下,孩子們用罐頭蓋反射月光為他加冕的場景。
最小的女孩踮着腳,把蒲公英種子塞進他作戰服口袋:“等阿喀琉斯大人的傷疤痊愈,春天就來了。”
智能手環突然在此刻爆發出刺耳的蜂鳴,全息屏彈出祁舟蒼白的笑臉:“哥…奶奶想你了,回家好不好?”
視頻背景裡,爺爺正偷偷把降壓藥碾碎拌進白粥,佝偻的背影在蒸汽中模糊成褪色的剪影。
張清淼用染血的指尖掐滅警報,喉結滾動時仿佛吞下碎玻璃渣,食管壁與晶體碎屑刮蹭着。
作戰服内側的蒲公英種子突然發燙,三天前孩子們的笑聲穿透耳鳴。張清淼愣了愣将攝像頭對準氤氲的水霧:“阿舟聽話,哥還不能回去。”
水流在浴缸中形成逆時針漩渦,幾滴懸浮的血珠正悄無聲息滲入排水口,“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有哥在。”
祁舟的投影因信号幹擾劇烈波動,少年脖頸處的醫用膠布閃過金屬冷光:“哥的虹膜顔色又淺了。”
張清淼後仰避開了掃描射線,後腦撞到鏡面的瞬間,鏡中倒影的獠牙已收縮成普通虎牙模樣。
陶瓷杯在掌心碎裂的脆響被恰到好處地掩蓋在水聲裡。他扯過毛巾擦拭根本不存在的汗水,指節因過度用力泛着青白。
“阿淼...照顧好自己。”
爺爺突然湊近鏡頭,渾濁的瞳孔倒映着張清淼背後扭曲的水蒸汽。
張清淼的後槽牙根部泛起凍傷般的灼麻,腕間止血帶突然自動加壓:“爺爺,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對了,西城區博物館昨晚失竊了隕石棺...我忙完這一陣才能回去。”
他停頓的刹那,智能浴缸自動析出的冰霧裹住他暴起青筋的脖頸。
通話結束的藍光熄滅瞬間,浴室的恒溫系統突然崩潰。
張清淼對着結霜的鏡面呵氣,劇痛穿透每根神經末梢。當他踉跄着扶住浴缸邊緣,看到水面倒影中的自己正長出第二對獠牙。
他的喉間爆發出困獸般的嗚咽,瓷質浴缸在他掌心裂開冰紋。
獠牙正刺破牙龈野蠻生長,新生的尖齒泛着冷冽的光。
他顫抖的指尖撫過齒列,在觸到那對妖異凸起的瞬間,無數欲念轟然炸開。
視網膜上躍動着血色銀河,鼻腔裡翻湧着血腥氣。
樓下食堂的排氣扇卷來生牛排的鏽腥味,混着餐盤碰撞的哐當聲與絞肉機的哐當聲。
某個醉漢突然打翻餐盤,碎玻璃的尖嘯刺破了血腥味的帷幕。
“不...”嘶啞的喉音震得鏡面水紋蕩漾,倒影中四枚獠牙已完全舒展,齒根嵌着詭異的磷光。
窗外急救車的鳴笛掀起驚濤駭浪,張清淼的犬齒突然刺穿下唇。
一滴血珠沿着獠牙滾落,在觸及齒尖凹槽的刹那,爆發出超乎想象的甘美。每一粒細胞都在為這禁忌的瓊漿戰栗狂歡。
同一時刻,中央安全區大教堂。
納米纖維在銀灰色的軍裝下暗湧如活物,将某種躁動的力量束縛在熨燙平整的衣褶深處。
授勳绶帶的鎏金紋路裡熒光流淌,如同靜脈注射般沿着脊椎注入鎮定劑。男人喉結處的冷藍刀痕随着管風琴的重金屬變奏詭谲跳動。
當警戒線電離層爆出藍紫色電弧時,佩戴着将星肩章的男人微微偏頭,冰川質感的瞳孔深處閃過數據流動的冷光。
“上将您認為新秩序需要怎樣的基石?”記者被電磁脈沖灼傷的手指仍死死攥着話筒,鮮血順着防彈玻璃幕牆的裂紋蜿蜒。
男人整理儀容的動作帶着機械般的精準。“絕對秩序需要絕對威嚴。”
下一刻,聲紋掃描儀突然爆炸,觀禮席傳來人體墜地的悶響,某位将領的義眼因神經電流過載迸出眼眶,在紅毯上滾出帶血的抛物線。
無人機群如嗜血蝙蝠俯沖而下,卻在距離男人三十公分處集體失控。
管風琴的銅管在數據風暴中扭曲變形,重金屬音符與警報蜂鳴絞成螺旋狀的聲波刃。
穹頂彩繪玻璃映出密密麻麻的猩紅複眼,那些變異體正用節肢刺入量子屏障的裂縫。
當首隻變異體突破屏障的瞬間,男人的表情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仿佛眼前的危機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幻影。
然而轉瞬之間,漂浮的棱鏡折射出教堂所有燭火,将聖光聚焦成攝氏三千度的裁決之劍。
觀禮席的防護玻璃開始汽化,議員們蜷縮在立場護盾裡,目睹那些曾摧毀整支裝甲師的S級變異體,竟蛻變成焦黑的祈禱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