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突然變得很燙。張清淼緩緩攤開手掌，指紋溝壑中蟄伏着硝煙。

這雙手曾丈量過爺爺棗木拐杖的年輪，給奶奶揉散過陰雨天的風濕痛，而如今，仿佛已幻化成槍械的延伸，随時準備射出緻命的子彈 。

碎片記憶再次腦中突然閃爍，祁舟十八歲生日時疊的紙飛船似乎撞碎在眼前的玻璃上。爺爺腌漬的梅子罐在記憶深處炸裂，酸澀汁液滲進胸腔彈孔。

木屋裡的歡聲笑語此刻正在被某種機械運轉聲覆蓋，像是生鏽的齒輪碾碎蝴蝶标本。

想到這裡，張清淼的指甲嵌入掌心，從指縫滲出的血液在地面綻開曼珠沙華的形狀。可這點疼痛與他内心的煎熬相比，卻又顯得微不足道。

他機械地抹去掌心血迹，卻擦不淨那些在視網膜上跳動的擊殺計數。數字正沿着血管攀爬，在心髒表面蝕刻出強制指令。

還沒從回憶緩過神來的張清淼，脊椎神經突然炸開。

他的虹膜瞬間鋪滿噪點，未注射藥劑的脊椎正發出過載警報，異能沖破“防火牆”在他血液裡暴走。

合金地闆映出他抽搐的倒影，十指在地面上抓出五道血痕。

太陽穴處的軍用芯片開始發燙，數據流沖破限制閥。

視野邊緣彈出紅色警告框，與祁舟折紙飛機殘影重疊成賽博幽靈。

張清淼強忍着身體的劇痛與紊亂的異能，艱難地直起身子，用顫抖的手整理好軍裝。

他深知，若不盡快拿到抑制藥劑，自己随時可能失控。心中一橫，他決定趁着今晚溜去黑市。

跌跌撞撞地來到電梯前，他按下按鈕，門緩緩打開。

然而，映入眼簾的竟是那個曾給自己晉升資格的男人——區域執政官。

一瞬間，張清淼的身體本能地緊繃，所有的疼痛與不适在這緊張的氛圍下似乎都被抛到了腦後。

來不及多想，他迅速立正站好，擡起右手，向執政官敬了一個标準的軍禮。

盡管動作因為身體的虛弱而略顯僵硬，但那份軍人的姿态依舊保持得一絲不苟。

他的眼神低垂，不敢直視執政官的眼睛，心髒卻在胸腔裡瘋狂跳動，一方面是因為身體的虛弱和異能的幹擾，另一方面則是擔心自己此刻的異常被察覺。

男人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在沉思。電梯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張清淼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你顱内溫度超标了，Z013。”

張清淼心頭猛地一震，竭力保持鎮定，喉結艱難滾動，擠出一句：“長官，可能是有點感冒，所以狀态不太好，抱歉讓您擔心了。”

他微微低頭，試圖用發絲遮擋住因痛苦而微微顫抖的太陽穴，冷汗卻不受控制地順着鬓角滑落。

男人點了點頭，目光仍在張清淼臉上逡巡，片刻後，若有所思道：“我總覺得，我們之前見過？”

張清淼心裡“咯噔”一下，猶豫瞬間，還是決定如實相告，他深吸一口氣，平複着紊亂的氣息：“長官，您記性真好。之前我還在非正規軍部隊時，是您給了我晉升資格，我一直銘記在心。”

男人突然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難得的溫和，“我想起來了，當時就很欣賞你的能力。你的表現幹淨利落，遠超旁人，我就知道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他雙手抱胸，眼神裡滿是審視與肯定。

張清淼喉結滾動咽下冷汗，作戰靴後跟并攏發出清脆碰撞聲。潮濕的掌心在褲縫處留下兩道汗漬，他忽然慶幸黑色作訓服能完美隐藏所有生理反應。

“東南戰區有個S級任務。”男人從内袋抽出一枚加密芯片，金屬表面倒映着張清淼蒼白的臉，“十年來隻啟動過三次這種級别的行動，成功的話會有不錯的晉升資格。”

芯片被随意用手來回在空中抛來抛去，像條淬毒的銀環蛇盤踞在兩人之間。

張清淼太陽穴突突跳動，藏在口袋裡的止痛藥瓶幾乎要被捏碎。黑市藥劑師的話在耳畔炸響：“這種神經阻斷劑再過量使用，下次任務時你的眼珠子會直接罷工。”

“報告長官！”他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在胸腔震蕩，“請求72小時準備期。”

男人忽然傾身逼近，張清淼聞到了槍油與香水混合的獨特氣息。布滿繭子的拇指重重擦過他下眼睑：“少熬夜。”

那截帶着體溫的芯片被強硬地塞進制服前胸口袋，正壓在心髒位置。

金屬門即将閉合的刹那，男人忽然側身抵住電梯門。頂燈在他眉骨投下濃重陰影，低沉聲線突然劃破空氣：“對了，我叫方佑。”

張清淼後頸寒毛瞬間炸起，這個名字如同滾雷碾過神經末梢。

他死死咬住後槽牙，指甲再次深深陷進掌心。

張清淼隐約記得在原書中，這個看似溫潤的名字承載着太多血色篇章——方佑正是原書男二！

電梯發出超時警報的嗡鳴，冷汗正沿着脊梁蜿蜒而下。

張清淼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在封閉空間裡回響：“沒想到能...”喉結艱難滾動，“...得知長官名諱。”金屬鏡面映出他僵硬的微笑，像張不合時宜的面具。

方佑的軍靴在金屬地面碾出輕響，皮質手套摩挲過電梯按鍵面闆。“是麼？”他背光而立的目光似手術刀，仿佛要剖開獵物最後的僞裝，“你的表情倒像見了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