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淼尚未驚呼,整個人已懸吊在半空,靴底晃動的影子與滿地蛛網重疊成扭曲圖案。
他瘋狂撕扯纏在頸間的蛛索,喉間剛洩出半聲嘶吼,絲團便塞滿口腔,聲帶震顫化作含混的嗚咽。
充血的眼球透過蛛絲屏障,倒映着黑影步步逼近的輪廓。那團人形陰影每踏一步,地面霜花便綻開墨色紋路。
巨型蜘蛛群在五步外遊弋,螯肢叩擊青磚的哒哒聲恍如催命。
張清淼腰腹猛然發力,暴起的肌腱将蛛絲勒出裂帛輕響,卻在即将掙斷的刹那被新湧上的銀絲裹成繭蛹。
張清淼被絲線緊緊束縛,如同困在琥珀裡的蟲子。
他顫抖着,牙齒咯咯作響,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各種殘忍虐殺的畫面。在張清淼的認知裡,自己可能即将面臨最殘酷的折磨。
忽然有霜氣掠過眼睑。他驚覺某種超越人類體溫的觸感正遊走面頰,宛若冰塊雕琢的刀刃貼着動脈輕顫。
暴睜的瞳孔裡,黑影輪廓正以近乎虔誠的姿态俯身,青白指尖懸停在他染血的唇峰。
張清淼頸後汗毛根根豎立。纏滿銀絲的咽喉發出困獸般的悶響,蠶縛之軀卻連睫毛都無法顫動分毫。
帶着的指腹突然重重按壓喉結,留下了一枚血痣。
黑影見眼前之景頓了一下後驟然逼近,張清淼頸側突然爆開尖銳刺痛,宛如被極細的冰針貫穿動脈。
他徒然瞪大充血的雙眼,被絲線死死捆住的身體紋絲不動,隻能清晰感知某種緻命寒流正順着傷口注入,像條毒蛇在血脈裡遊走。
毒素在血管裡急速流竄,視野頓時蒙上血色濾鏡。
視網膜劇烈震顫間,世界扭曲成荒誕的萬花筒。意識在劇痛中分崩離析,失控的軀體卻持續抽搐,喉間擠出破碎的嗚咽,每口空氣都撕扯着灼燒的肺葉。
他的胸腔劇烈起伏,每次呼吸都像吞下滾燙的刀片。
冷汗成串滴落在身下織物,意識殘片在劇痛漩渦中浮沉,隻剩本能在呢喃:好疼...真的好疼...
黑暗正從意識邊緣蠶食,最後一絲清明湮滅在痛覺風暴裡。
張清淼在混沌中恢複意識,他本能要擡手緩解太陽穴的鈍痛,卻發現四肢被無形力量禁锢。
視野中充斥着淡藍營養液,整個人懸浮在圓柱形培養艙内。
驚惶掙紮時液體倒灌咽喉嗆出串串氣泡,此刻才驚覺軀體密布着輸液針管。五顔六色的未知藥劑正通過透明導管源源不斷注入靜脈。
艙外黑影突然貼近,刺目的白光穿透液體屏障。
艙門徐徐開啟,寒意裹着濕漉漉的軀體攀上來,激起層層戰栗。
“終于醒了!”白大褂研究員疾步沖至艙邊,眼中跳動着亢奮,“你體内發生了細胞異變!”
“異變?”
白大褂的鏡片閃過反光,指尖神經質地推了推金絲眼鏡:“也許是之前的血清在你體内産生了特殊異化!”他胸前的鋼筆随着急促語氣來回晃動,“博士說得對,每個實驗體的反應果然都是獨一無二的......”
張清淼的眉頭越皺越緊,指節無意識摳進實驗台軟墊,在矽膠表面留下深深的痕迹。
“快試試看!”白大褂突然拍響操作台,各類儀器指示燈應聲亂顫。他近乎狂熱的眼神讓張清淼後背發涼。
張清淼遲疑地翻轉手掌,指尖突然傳來詭異的酥麻感。
說時遲那時快,一束泛着珍珠母光澤的蛛絲破掌而出,精準黏在三米外的壓力計上。
眼見此景張清淼的瞳孔微微震顫,記憶殘片在腦中炸開。
他觸電般弓起身子,手肘撞在培養艙玻璃上發出悶響。半透明營養液順着肌肉線條簌簌滾落,在金屬地面蜿蜒成扭曲的銀蛇。
雙腳踉跄着碾過水漬,鏡面映出他繃緊的背肌。
脖頸青筋暴起的位置,指尖正按壓着皮膚表層。
“不可能...”嘶啞的喘息在實驗室回蕩。
脖頸處那裡本該有兩個滲血的齒洞。
幻肢痛仍在啃噬神經末梢,那種刺痛太過真實。鏡中倒影卻殘忍地展示着完好無損的皮膚,連最細微的毛細血管破裂都不存在。
張清淼機械性地摩挲着脖頸處,指節突然剮蹭到喉結邊緣的異物感。
垂眼瞬間,一粒朱砂色的凸起刺入視線。原本光滑的喉結旁,不知何時多了一顆殷紅如血的痣,色澤鮮豔得有些詭異。
食指指腹按上凸點的刹那,皮下仿佛埋着微型電極,戰栗裹挾着記憶殘片轟開天靈蓋。
刹那間,那道黑影再次浮現,冰冷的手指撫上他臉龐的觸感無比清晰,寒霜順着顴骨向四肢百骸蔓延。
他猛地瞪大雙眼,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内心深處湧起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這顆紅痣,還有那冰冷的觸感,似乎是一把鑰匙,正在緩緩打開記憶深處那扇被塵封的門。
可門後隐藏的真相究竟是什麼,他卻毫無頭緒,隻覺得脊背發涼,仿佛有一雙眼睛正透過黑暗,冷冷地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