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到有易王殿的位置後,他們隻身前去。
一路上人熙熙攘攘,人人皆有自己的事做,看起來很忙碌。但在一個牆口聚集了好些人,正在圍觀什麼東西。
宵明憑借往日因四處攢功德練就的包打聽神通,靈敏地嗅到些許訊息,拉着悠悠踱步的從淵就使勁朝裡面擠。
從淵啞然失笑:“欸,慢點,宵明妹妹,慢點。”
她一邊拽他一邊嘟囔:“如你那般慢,隻看得見人頭。”
等擠到前面,他們才看清,原來是一張诏告,上面寫着幾行字。
【國君诏曰,于坊間募蔔卦之士,問天以築抗澇工事】
看來綿臣在想,修築堤壩始終沒能成功,是否是天意如此,才在民間招募能蔔卦之人,為國問天。
他們相視一眼,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了。
有易王殿不算宏偉,但也很莊嚴肅穆。
宵明和從淵已換了一身卦師的行頭,都穿着灰白的卦袍,就差在頭上寫上四個大字“蔔卦之士”了。
殿前的侍衛讓他們入前殿等候,國君還在外監督民工修築工事,要酉時才能回來。
一口青銅爐鼎立于前殿,窗柩由木頭鑿築,雕刻有一些人形壁畫,幾匹長長的棕色布幔挂在殿内四周,擋住了大部分光線。
宵明暗想,這裡倒是個避暑的好去處。
但她也有些擔憂,綿臣近日實在有些忙碌,他不一定能抽出身來,聽從他們的建議開啟觀旬之境。
興許,他已經忙碌到忘記遺玉,一個過去的人。
正想着,就聽從淵有意無意道,“綿臣應是一個很仁厚的國君。君王之愛,普度衆生。我相信他也不至于能随意放得下過去的愛人。”
她奇怪地瞅他一眼,莫名感覺他在安穩她的情緒,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他撈出酒葫蘆,顧自飲着酒,不再言語,仿佛方才安慰的話語不曾從他口中說出。
等了許久,約摸着要酉時了,他們終于聽見殿外傳來隐隐約約的馬蹄聲,和随之而來的下馬聲、腳步聲。
又聽門外的侍衛正向誰恭敬問候:“國君。”随即又向他報告前殿有蔔卦之士等候。
一個身着麻衣,褲腳沾滿了淤泥的男子走進前殿。他身材高挑,看起來有些孱弱,但面色紅潤,身子骨很硬朗。
宵明一震,綿臣竟如此年輕,仿佛才至弱冠。
綿臣見兩個端坐在前殿等候他,像是等候了許久的模樣,面色郝然:“對不住,讓二位久等了。等本君拾掇一番再來見二位。”
言畢,他就向後殿走去,應是更換衣物去了。
宵明不禁感歎,雖說事務繁忙,他該有的禮儀卻沒有忘記。
即便是一身被河水浸濕的麻衣,褲腳還沾滿了淤泥,也能看出他國君的風度。
再對比對比身側坐姿不堪入目,正懶懶飲酒的某條蛟龍,她心頭一陣唏噓——同是男子,差距怎麼這般大。
從淵見她目光掃過來,眉毛輕佻,笑道:“這是方才我在一酒坊的美人老闆那裡續的桃花釀。宵明妹妹要不也來一口?”
宵明眼疾手快地奪過他的酒葫蘆,小聲警告他:“這裡是王殿,不是你家。”
見他下一瞬就要眼眶泛紅、哀聲歎氣,她趕緊打住:“出殿後再還你。”
須臾,綿臣回到前殿。
他俨然已換了身墨綠的絲綢長袍,束素黑腰帶。相對于其他王侯将相,他穿着實在從簡。
“近日王殿清冷,大多身體健壯的侍衛、謀士都被我帶去修築工事了。怠慢了二位,請見諒。”
繼而,他安靜地正坐在青銅爐鼎前,像是在等待他們自報家門。
“國君,我們此番前行,其實并不為有易國抗澇修築工事而問天,”宵明行過禮,開門見山道:“我們是為了國君而來。”
綿臣很意外:“為了我?”
“是的,準确說來,是為了國君和另一個人。那人國君興許也認識,是方山百谷的谷主——遺玉。”
聞言,綿臣眼裡暗含哀傷,雖然轉瞬即逝,但還是被宵明捕捉到。
他應并未忘記遺玉,或許隻是出于某種原因,才将對她的心意藏匿起來。
她有些不忍,還是道,“國君有所不知,後日,遺玉就要被湯國的王強娶。”
“那王亥揚言要是她彼時再不從就起兵滅了百谷。”
綿臣面色慘淡,轉而紅了眼眶,喃喃道,“本君近來忙于抗澇工事,未曾關注坊間聽聞,竟是發生了這樣的事。”
他低下頭,似乎在痛苦地掙紮着什麼。
宵明将對遺玉的說辭又對綿臣言了一遍,言簡意赅,主旨大意就是他與遺玉二人至少有一死,要是不想死就趕緊入境。
随即她拿出另一枚純白的玉佩,雙手遞上前去:“若國君相信我們,可将此玉佩放于枕邊。我們将在子時開境,國君便能身于境中觀天命。出境後再做決議。”
綿臣接過玉佩,還有些在狀況之外,懵懵道:“你們為何要助我。”
不知不覺中,他已免去了“本君”的自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