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止他們二人,所有的子民都被召喚過去了。
“小心。”從淵眼疾手快把她拉到一邊,一個果蔬攤子的木棚被人群擠得搖搖欲墜,差些就要砸到她。
宵明緩過神來,對他低低說了聲“多謝”。
從淵笑了,低聲道:“别發神,若妹妹在岸上倒也無事,但這要是被大水沖走了,我便隻好現原身來尋你了。”
她白他一眼,沒有上心,隻道他又在開些惡趣味的玩笑:“原身?又沒有水,你又何苦化成蛟龍來尋我。”
還未說完,宵明倏地感到一種沒來由的冰寒。
她蓦地回首,發現天邊已然掀起巨大的水花,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有易卷來。
不過一日綿臣未帶領部下治水,就水災襲來了嗎?
她心底暗驚,這禍事還真真都在有易國周遭徘徊,去一個來一個。
不過他們倒是不打緊,總歸能禦劍飛行。就是這些百姓……
宵明緊蹙着眉頭,正欲說些什麼,忽然被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抓住手腕,牽引着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他的身影在她前方遮住了大部分光亮,意外顯得很靠譜。
“走,我們去那邊,快一些。”
她心裡嘀咕,關鍵時刻你倒也不會掉鍊子。
就是這手抓着有些痛,仔細辨認,這感覺竟有一種怪異的熟悉。
她遲疑道,“你……”
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聽阿姊說下凡曆劫回到天庭後總會有幾樁遺忘的後發病症,難道這也是其中一項?
從淵的身影愈加模糊,在光影中不斷發散,以至于和她腦海裡一個模糊的身影越發重合。
她緩緩停下,彎下腰。
“怎麼了,宵明妹妹?”
那個高大的人影蹲下來,關切地看着着她,一雙眼裡浮起些許思量,叫她看不清什麼情緒。
她搖搖頭,推開他伸過來的手:“沒怎麼,我們繼續走。”
從淵在她身後,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人的驚呼從身後一波一波傳來,且愈加猛烈——“走水了!走水了!快逃啊!”
坊間常年懶得動彈的老人腿腳不便,隻能在自家年輕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走出家門,有些個約摸着氣急攻心,倒在家門口起不來了,忙推開年輕人,叫他們自個走,不用管他們。
那幾個帶刀侍衛在人群中安撫人心:“大家切莫慌張,年輕的,都攙扶攙扶老人,也别管各家小孩走不走丢了,小孩跑得比誰都快!大家都先往王殿天壇跑!不會有事的!”
**
天壇前,韶光現。
幸而王殿天壇位居有易高處,在此地,人們尚能躲避大水的侵襲。
在宵明的堅持下,從淵不得已換下一身吊兒郎當的陰官行頭,乖乖換上卦師的簡樸衣袍。
因此在周圍聚集的人看來,這就是兩位毫不起眼的卦師,和他們一樣,也在等候國君出來。
等待的時間愈長,殿前的人便愈加慌張,各個翹首期盼,一面焦灼地往殿裡瞧,看國君何時出現,一面賣力呼喊着幾個名字,看自家的老人小孩是否都來了。
一時間,殿外鬧騰得不像樣子,哭的哭,尋人的尋人,歎氣的歎氣。
宵明身形不算高挑,穿着灰白的卦袍,甚至略顯纖細,以至于被身邊穿梭的小孩擠來擠去。
從淵本就高大,倒沒有被推搡的麻煩,但看着她左右有些站不穩,傾身詢問,“要不我們念個決上天去?”
“不可。”她瞅他一眼,頓了頓,站穩了些,道:“你忘了我們之前怎麼約好的?”
他垂頭喪氣,隻是繼續環手将她護住:“……不可在反間濫用法術。”
那青衣侍衛從殿中出來,“國君有旨,傳宵卦師、從卦師觐見!”
在衆人的注視下,兩個灰白的身影從人群中走出:“勞煩讓一讓。”
天壇藍瓦金頂,楹柱為檀香木,香飄千裡,此刻卻略顯蕭條。
他們三次來到王殿的天壇,第一次是初見綿臣,在殿外等候;第二次是前來進谏,提議遷居;前兩次都是他們自發前來,就是不知這第三次,國君是為何召他們前來?
宵明提步上天壇,遠遠便看見一個墨衣青年駐足于殿内神龛前,背影蕭索。
侍衛走近他,恭敬示意:“國君,人來了。”
他立刻轉身,看是他們二人,長舒一口氣,“宵卦師、從卦師,二位也看見了,天漏了,百姓不安。此時此景,最合适不過下達遷徙旨意。但有易國開立已久,子民幾代生活于此,雖遭幾番大水,卻也不曾真正移居過。本君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二位一定要答應。我知二位有通天之能,定能招引異象,凸顯惡兆。還請二位于天壇問天蔔卦,也好讓有易子民信服遷移之舉。”
言罷,他深作一輯,鄭重其事道:“若他日有綿臣能幫到的地方,綿臣必定盡綿薄之力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