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明連忙扶起他,道:“國君無需挂懷,小事一樁,從卦師自會助你。”
綿臣再作揖道,面色誠懇:“二位之恩,有易定不會忘記。”
還在左顧右盼觀賞天壇景色的某人回過頭來,迷惘道:“嗯,什麼?”
他小心觀察宵明和綿臣的臉色,一個陰雲密布,一個滿眼信任。
“什麼……事,是我做不了的,盡管包在在下身上。”他微笑道。
從淵閉眼,輕輕念了個決。
他的衣袍霎時随風飄動,纏着幾縷紫發,愈加奇詭。
頃刻間,風雲變幻,電閃雷鳴。
頗有“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的異象。
一道樹幹粗的紫色雷電“轟隆”擊中天壇金頂,頓時楹柱倒塌,散發出一股被焚燒的刺鼻味。雷聲交加,夾雜着疾風驟雨像要沖破每個人的耳膜——“轟隆隆!”
“天,天老爺降罰了!老天老爺啊!”一個老婆子聲音顫抖,看着這天色變化,險些暈倒。
人群中響起嬰兒刺耳的哭聲,年輕的母親抱着孩子,一邊哭一邊哄着他“别哭别哭”。好些小膽的人面色驚懼,也一個個哽咽起來,不知該如何是好。
估摸着反應到位了,從淵呼了口氣,又念了個決,便散去了雷電。
霎時天色恢複了晴朗。
綿臣朝他輕輕颔首,緩步走出王殿,朝殿外聚集的人群道:“我有易的子民們!我們世世代代居住于此,早已在這片土地紮根。盡管多年遭受旱災,我們也未曾放棄過這裡!但是!大家也看見了,此地卦象兇險,實在不宜久居。本君誠請大家一起向西遷,移居赤水一帶。那裡有神鳥青鸾保佑,我們齊心協力,定能再創一國輝煌!”
殿外安靜了一瞬。
大家都被國君的這番言論鎮住了,一時沒有人回應。
一個四十多歲的大漢摸摸頭,郝然道:“俺,俺也不懂,但國君對俺們一直都很好!俺跟國君走!”
人群中響起一個又一個贊同的聲音:“我也跟國君走!”“我們都和國君走!”“就是再建一個國都嘛,我們不怕!”
綿臣看着殿外黑壓壓的人群,和一張張堅毅、信任的臉龐,眼眶有些熱。
他清了清嗓子,道:“那大家等這場大水落去,便開始收拾家當吧。事不宜遲,我們今晚亥時便西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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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置身于有易坊間,宵明不再感到如初到時的祥和,而是愈發明顯的風起雲湧。就像有一張巨大的、黑壓壓的網籠罩着此地,甚至還在不斷收緊。
但坊間的人們還未察覺,隻是窸窸窣窣收拾着包袱,神色有些慌張罷了。
她初化成人形的那幾年,沒有什麼其他的法子,隻知道用紙硯畫出個依稀的模樣去尋阿姊,但根本尋不到阿姊的人影。
她又沒有幾個相識的人,又最是沒有耐性,尋上半個月,就已心如死灰。
那時的天就如這般,陰沉沉,不見日月。
都是阿姊常常在她耳邊念叨的話,撐着她一直走下去——“宵明,你就這樣,慢慢來。”雖說她飛升前始終沒能找到她,但卻和她殊途同歸,都飛升成仙。
宵明默默看着檐瓦外飛過的雁群,隻覺山雨欲來。
不知有易國和方山百谷是否能平安度過這場浩劫?
觀旬之境又是否能平安作結?
若能一切順利,這一萬功德,便能如願到手了。
便離她求天尊赦免燭光,又近了一步。
但思來想去,沒有親眼見着兩位宿主的結局,她心裡還是不太踏實。
從淵不知何時湊到她身邊,笑道:“宵明妹妹,可還記得我們之前的約定?”
她腦子裡還在琢磨之後的打算,沒工夫和他探讨其他的,隻含糊道,“哪裡與你敲下什麼約定,少來炸我。”
從淵像是早有預料,歎了口氣,“在下便知,宵明妹妹一心撲在觀旬之境上,哪裡還記得同我的約定呢。”
他越發越感傷,還搖起頭來,“罷也,罷也。方才在下已感應到玉佩的異常,本想第一時間與你說來,但此番見妹妹不願搭理我,那我便隻好自個去尋下一個宿主了。”
他緩緩擡起腳就要走,隻是略顯依依不舍,一步一回頭:“一想到之後的日子沒有宵明妹妹作伴,就好生落寞。”
宵明察覺到什麼,立刻拉住他:“你且站住。”
她随即将袖中兩塊玉佩取出。
果是有了變化。
玉佩依然光滑如新,不過先前遺玉和綿臣的名字已然消失,此刻赫然浮現出新的字樣。
【寶山-巫相】
另一塊玉佩上也有字樣浮現出來,卻隻是一個單字,歪歪扭扭的,甚不清晰。她認不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