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明陷入沉思。
巫相,這名字倒是早有耳聞。
靈山十巫,曆來要為湯王上下于天,宣神旨。
巫相排名老九,除了偶爾被湯王請去主蔔筮禮贊外,其餘時間幾乎都在萬頃山,樂滋滋做他的藥草生意。
比起其他九巫,他似乎不大一樣。
自十巫為方山百谷修補缺漏,鬧得不歡而散,衆靈巫紛紛宣布不再為百谷提供藥材。
這其中大約也免不了巫彭的緣故。
老大都撂攤子了,他們這些旁支,于情于理也不該繼續做這生意。
巫即和巫盼次日就回巫載國搗鼓丹砂;巫真巫禮沒多久也回大關山悶頭曬鹽了。
但這卻絲毫不耽誤老九——巫相,繼續和方山百谷做藥草生意。
他倒跟個沒事兒人般,照樣外銷内銷不亦樂乎。
往日裡,寶山八成藥材都自産自銷了,巫相讓門徒都散給山民,不論是當成家用,還是拿去做小家生意,于外界兜售,都能保證山民們的基本生計了。
一年到頭,也就餘三成勻給外界。
此番風波後,其餘神巫都不和方山百谷做生意了,巫相幹脆在百谷五十裡外搭了個新棚子,留了幾個親信談生意更方便。
什麼黃本甘木、言樹花實、赤枝青葉,一律以往日的三倍朝外銷。
甚至連巫即巫盼的丹砂生意、巫真的鹽井生意都拐了個彎折進他的腰包。
他先從巫載國籌了三千斤丹砂,在巫即半信半疑的眼光裡,面不改色,稱“近日山民嫁娶偏多,急需丹砂千斤”。
但世人皆知,萬頃山不過兩百山民,算是靈山裡最最小的一座,哪裡有那麼多嫁娶?
之後,他又從巫真的地盤薅了兩千斤鹽來,說要補貼山民過冬。
沒多久,其餘九巫就發現,方山百谷不僅沒有遭到實際的打擊,日子倒還過得越來越好了。
在寒冬季節,谷民的臉色還奇迹般地更加紅潤,似乎完全沒有受到衆多神巫與之斷交的影響。
後面大街小巷便傳出巫相“菩薩心腸”的名聲。
谷民都稱其能雪中送炭,實乃聖人先生。
對此,巫相本人是這樣回複的。
“比起其餘幾位同僚,在下也沒什麼
通天的本事,也就隻能偶爾做做禮贊以效國君。我不好評判百谷與各位同僚的糾紛,本也不該摻和進這檔子事。但寶山藥草着實太多,集齊天地靈氣,已經招緻了不少惡靈,急需外銷,因而我便做些藥草生意,百谷谷民又有需求,能幫的便幫些。”
外帶他還補充一句:“若還有想和咱們寶山做藥草生意的,盡管來百谷外的青林尋我。”
傳聞中他就是這樣的脾性。
用通俗話來講稱得上是“沒心沒肺”“一根筋”。
山野間傳的這一席話叫其餘九巫氣得不輕,紛紛不再和他往來。
也就隻有隔壁巫溪排行老五的巫姑同他往來,偶爾來看看萬頃山這個老朋友是否還安在。
不過對于方山百谷而言,當是極其高興的。
若不是還這位神巫願意和他們做藥草生意,否則恐怕頭兩個寒冬都難以熬過去。
所有每到月餘,谷主都要送些谷内制好的靈丹妙藥給巫相送去。
聽說到遺玉這代谷主,仍是如此。
市井流言也就止步于此了。
一個常年居住在外的神巫,怎麼也能牽扯進司命的話本子。
還是有待改進的話本子。
宵明隻覺眼前一片迷霧,拂過了一層還有新的一層,叫人看不見前行的方向。
“新的幸運兒是誰?”從淵好奇極了,見她仍在沉默,笑道:“宵明妹妹在發什麼愣?”
他随手接過玉佩,端詳着上面的字樣,若有所思。
“怎麼就單單一個‘栾’字?既無出身,也無名姓。”
宵明正沉浸在思索之中,覺着哪裡都不對勁。
她努力分析此刻的情境,有些遲疑:“這樁任務還未到結局。綿臣尚未趕去百谷營救遺玉,有易也尚未遷至赤水之地。上甲微是否依舊能假借河伯之師尋到有易、百谷,趕盡殺絕,我們尚未可知。可為何如此之快,就開啟了新的任務?”
從淵聳聳肩,道:“沒準我們已經促成了一個節點,超前完成了任務呢。”
“……你倒是樂觀。”
他一反常态沒有再打趣,正色道:“那……先不提這樁新任務,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宵明倏地反應過來,湊上前去急切問道:“你認得那是什麼字?為何我看不清晰那個單字?”
見她湊如此近,從淵罕見地同她拉開一段距離,像是有些局促的模樣。
“……想來那位宿主也是我們水族生物,特有名氏隻有同族才能看懂。”
“你的意思是,那位[栾]也是你們蛟龍一族?”
“那可不一定。也可能是魚、鲸、鲛,小蝦米。在下不巧博覽群書,咱水族什麼種類的名氏都見識過。”
宵明似有所悟:“那倒也不算是毫無線索。”
她間或擡起頭,忽然想起什麼,問他:“你方才想同我商量什麼?”
從淵擺擺手,若無其事道:“罷了,下回再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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