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仍有許多不确定性,但空想也不是辦法,他得去軍營看看。
她尋了片空地,輕輕落地,即刻便化了條馬來。她策馬踏入秦國大營時,鐵鷹銳士正列陣操演。
黑甲如潮,長戈寒光凜冽,戰馬嘶鳴聲與軍鼓聲震徹雲霄。
宵明攥緊缰繩,倏地停下了。
鐵騎軍尚在,一切卻又與從前不同了。
但卻似乎是回到了原樣。
她望向高台上的女将軍——那副她曾占據過的身軀,此刻正以淩厲手勢指揮戰陣,眉宇間盡是殺伐之氣。
看來,真正的司馬将軍已經回來了。
她再也不能以司馬傾雲的身份在軍營裡呆着了。可是……若是想要出境,還是得去見見真正的鎮國大将軍才行。
“何人!閑雜人等不得入軍營!”誰料還沒走進軍營就被兩個放哨的小兵叫住了。
宵明腹诽道:想來她還得混個臉熟才行。
一息之間,小兵便喜笑顔開迎他們敬重的林峰中将進軍營了。
“林峰”中将大搖大擺地從後軍拐到中軍再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主營。
“中将好!中将辛苦了!”
“林峰”中将一進主營,便傻了眼了。
玄鐵打造的營帳内懸挂着“秦”字蟠龍旗,青銅燈台上跳動的火苗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羊皮地圖上。
司馬傾雲身披黑犀牛角肩甲,指尖劃過文泉郡地形沙盤,铠甲縫隙間隐約可見龍血馬鬃毛編織的内襯——想來是天山戰役繳獲的戰利品。
距離近了些,倒發覺她較先前更成熟了些。
林峰中将立于左側,手中竹簡記錄着糧草調度數據,甲胄肩部挂着明晃晃的三道金線。
假“林峰”心虛地遮掩自己的甲胄。
怎地漏了這麼重要的細節。
她隻得幻化回原身。
總歸得以原身與司馬傾雲詳談,還是早些換回來罷。省得真假“林峰”面面相觑。
巽城副将突然将青銅劍鞘重重砸向沙盤邊緣,震落标注叛軍據點的赤玉棋子:“十日!末将帶五千輕騎直撲文泉城,何需在此算計糧道?”
他胸甲上三道爪痕尚帶血漬,正是三日前剿滅叛軍先鋒時留下的。司馬傾雲冷眼掃過滾落的棋子,袖中突然甩出蒙恬軍報卷軸:“昨日申時,蒙将軍的五千虎豹騎在蒼梧嶺遭伏,叛軍竟有魏國黥紋連弩——這可不是尋常流寇。”
司馬傾雲沒有急着回複,冷哼一聲,道:“誰在那聽牆角。”
主營内的人聞聲都向門帳看去,随之一愣:“你,你是哪來的?”
宵明笑容明媚,懶懶道:“我是來找你們将軍的。”
衆人頓時一臉戒備,将她團團圍住。
司馬傾雲站在主營中心,靜靜地看着她,卻沒什麼反應。
巽城立即抽出佩劍抵住她的咽喉,眼裡像是看一個死人:“這裡是主營重地,說,誰指使你來的!”
他這對司馬傾雲的死心塌地倒是令宵明感歎不已。
她不由想起燭光被壓進天牢時,自己也是如此擋在她身前,不免黯然神傷。
但她随即便振作起來——說服司馬傾雲加入觀旬儀式,之後再找尋到從淵,助她一起開啟觀旬之境。
生活也是欣欣向榮起來了呢。
“敢問閣下是否是司馬将軍?我是自天界而來的宵明仙君,替司命星君來人間開啟觀旬之境。”
衆人面面相觑,一個個瞪大雙眼,似乎是覺得她在開天大的玩笑。
宵明連話術都懶得改。因為她知曉他們不會相信,所以還是得先給他們展示一手。
她淩空踏罡,袖中飄出七枚玉符,化作流光嵌入軍帳四角。
司馬傾雲按劍冷笑:“裝神弄鬼——”話音未落,帳頂轟然破碎,漫天金芒傾瀉如瀑,竟是凝成實體的黃金雨珠,落地化作朵朵金蓮綻開,蓮心躍動着三昧真火。
主營裡衆人驚見雨珠穿透铠甲卻不傷肌膚,反而沁入經脈,頓時驚呼不已。
“難道,你你你——真是天上來的神仙?”
宵明道:“我騙你們作甚?若我真想要對你們出手,難道你們覺得,還能逃過一劫?”
她繼而搬出先前常用的話術,并從袖中掏出那塊可有司馬字樣的玉佩:“觀旬之境有二位宿主,将軍則為其一。觀旬之境的宿主皆有死傷,因而我才下凡為你們則個奔波。如若将軍信我,隻需将這塊玉佩在子時置于枕頭之下。待我将另一塊玉佩給予葉長照,觀旬之境便會開啟。觀旬一開,宿主可觀天命,即今後的情形。便可觀天命,出境後再做決議。”
司馬傾雲似是在思索,随之道:“既是如此,本帥為其一,那另一位宿主又是誰?”
宵明順口答道:“你之前救過的那小灰球啊。姓李,名昭。”
司馬傾雲沒什麼反應。
她不知曉李昭如今是何境況,又試探道:“葉國四殿下,葉長照。”
司馬傾雲冷笑道:“不過是個敵國塞來的軟骨頭,死了便死了。本帥自知命硬,要死的,也是他。”
宵明愣了瞬,簡直不敢置信。
真正的司馬傾雲……竟如此不近人情?還是說,在她離境後,李昭與司馬傾雲的羁絆發生了變化?
先前她占據司馬傾雲身體的時候,對李昭可謂是一心一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