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秦封年的玄鐵劍穗忽無風自動——三丈外荷莖無聲斷裂,池面薄霧竟凝成六角冰晶,映着漸次燃起的燈火。
宛如——天河傾落碎琉璃。
二殿下也不甘示弱,旋即奔向薄霧之中,餘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不過三息的時間,兩人同時答道:“三千餘一盞。”
“哪裡多了一盞?”葉長照進而問道。
秦封年先一步開口:“梅角枝頭。”
更多人前來圍觀。衆人都很好奇,秦國的二位殿下和葉國的質子、淩雲殿下,在這場比試中,究竟孰勝孰赢。
“看來,還是大殿下更勝一籌。”
“那也不一定,淩雲殿下還沒動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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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夫人與國君坐于亭中。她瞧見後花園一番光景,也出來湊湊熱鬧。
“阿尋,你可也去瞧瞧?他們這幫孩子,似乎在比較什麼呢。”
秦國君懶懶開口:“寡人便不去了。都是年輕人打鬧。”
“臣豐和靈相才回來,好些時候沒這麼熱鬧過了。妾身去瞧瞧罷。”
後花園圍了一圈人,正熱鬧着呢。
秦治響柳條為劍,向前沖去,柔枝帶起水汽,如蟄龍初醒;秦封年則已枯梅作刃,劍氣卷落殘葉,似寒鴉驚飛。
二人身影交錯時,不由驚起槐樹夜枭,振翅聲裂開暮色。
葉長照躬身拾起一粒石子,随意地擲入池中。頃刻間,池水竟凝成了冰,散發出陣陣的霧氣。
秦治響看呆了,驚呼道:“七星連珠!”
罕見的天象霎時從池中投射到天際。當人們在擡起頭時,都驚歎不已。七星靜靜地交纏在一起,甚是美麗。
衆人議論紛紛:“淩雲殿下真是有些本事。怪不得受國君器重呢!”
宵明心中腹诽,若這臭龍都沒天賦,你們這境中也就沒有有天賦的人了。他本就是蛟龍化身,也是凡人能比的?
秦封年沉吟片刻,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道:“隻聞巽城将軍擅心法和槍法,從未聽過他的陣法也這般登峰造極!”
葉長照笑容不入眼底,淡淡道:“師父确是擅長陣法,但這個陣法是我閑時摸索習來的。長照自知天賦不及二位殿下,隻是喜歡摸索些旁門左道罷了。”
南玶不知何時經過,朗聲笑道:“早聞淩雲殿下當年在葉國,就是因為天賦異禀,才遭王室忌憚的。要本公主說,淩王殿下,要不你就考慮考慮在秦國永住罷。葉國不識你的才能,回去了也是自讨沒趣。”
氣氛略微有些凝重,連附身于浴月劍的宵明都有所察覺。看着一幫男人鬥智鬥勇,她都快看困了。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倒讓她覺着不适應。
原來是南玶公主在作妖。
君夫人忙輕聲斥道:“眉歌,休要胡言。”
南玶卻似是沒聽懂的樣子,眨巴着眼,甚是委屈:“眉歌又沒說錯什麼,你說是不是,淩雲殿下?”
周夫人掐斷并蒂芙蓉的指尖染了花汁,豔若凝血。
“距離上一回見七星連珠,還是在荊國的時候。”她聲音極小,隻有她和司馬傾雲能聽見,“願所見皆吾願,靈相能一切安好。”
司馬傾雲低聲安慰她,道:“夫人莫要太傷懷。國君對夫人甚好。既來之,則安之。”
宵明腦海裡詫然,忽地想起來什麼。秦國七年,司馬傾雲奉旨收割荊州,次年被封為鎮國大将軍。再後來,又出了荊州之亂,由她帶軍平複。
荊州出了叛徒,本應被滅國,是周夫人被推出來做秦國君的妃子,才幸免于難。
衆人還在靜看葉長照的笑話。他們自然是知曉公主在為難他,但這是在宮裡,又有誰敢為了個質子同公主作對?
葉長照卻像沒聽見一樣,默默向君夫人、南玶公主和二位殿下作了一揖,便轉身離去了。
經過周夫人和她身側的司馬傾雲時,他卻定定看了看司馬傾雲腰間一眼,神色莫名。
宵明忙隐匿氣息,朝裡瑟縮,避免和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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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回廊懸挂着若千盞宮燈,溪流中有星塵在閃爍。
一陣清風徐來,秦國君迎着春枝,忽地咳嗽起來。徐氏忙扶住他:“你說說你,老毛病又犯了罷。回殿去罷。”秦國君的咳嗽漸漸消停下來,也失了與後花園漫步的性質。他無力地擺擺手,示意任公公去送賓客。
任公公将捏着嗓子道:“諸位,今日國君龍體抱恙,百花宴便也結束。還請諸位移步回去罷。”
司馬傾雲正欲離開,卻被任公公喚住:“咱家擇日就遣人将國君賞的鹦鹉瓷送上府來。秦國社稷還得靠将軍才是。戰事告急,臨别之際,國君另再送金玉珠柄青龍劍來,為将軍洗塵。”
宵明隻覺好笑,國君需要将軍時,還真是舔着個臉,什麼都給送。都說到這份上了那便收下呗。
“傾雲殺敵乃為君為民,不需旁的東西來證明忠心。任公公且告訴國君,待傾雲打了勝仗回來之時,再賞也不遲。我這把浴月劍,現下也挺好使的。”
宵明差些呆在劍柄裡。國君的禮,她也敢不收?
真是一國大将,有自己的準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