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明應着他的目光,揚眉笑了,頗有一種“就是我在等你的”意味。
就在她以為葉長照要沖上來揪她的領子時,他卻轉移了目光,淡淡道:“說過多少次,無需行禮。”
小厮率先起身,立即滿臉堆笑地雙手呈上菜單:“淩、淩雲殿下,不知您要來,小的照顧不周,您看有什麼想吃的麼?”
葉長照徑直饒過他,朝二層走去:“本殿下沒什麼需要的。做你們的事。”
宵明端端坐着,自顧自地夾了塊豬肉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就見葉長照毫無風度地坐下來,“啪”一聲将張破破爛爛的宣紙拍宵明面前。
他定定看着宵明,聲音聽起來卻沒什麼溫度:“未時二刻,三原客棧二層雅間,司馬傾雲有難。你寫的?”
“是我寫的,唔,你要如何?”宵明覺着這肉脯太有嚼勁了,又好好嚼了嚼。
葉長照身邊的侍從十分不滿,沖她橫眉冷對道:“你這人怎麼同我們殿下說話呢?”
宵明樂道:“我在同你們殿下說話,又沒和你說話,你急什麼急?”
他面色通紅,像是更加生氣了:“你!”
“阿溫,退下。”
阿溫忿忿退到一邊,但仍然惡狠狠地看着宵明。
宵明坐葉長照面前,仿佛回到了從前她與從淵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們坐在一起,也是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葉長照還有兩年便弱冠,樣貌倒是和從淵幾乎一模一樣。這讓宵明不禁失神片刻,分不清坐在她面前的是葉長照,還是從淵。
隻是,葉長照卻不比從淵愛聊天。看上去,他面色還不大好看。
她覺着氣氛略冷了點,尴尬開口道:“唔,你這侍衛脾氣還挺不好的。”
“我該叫你什麼名字?”葉長照忽地出聲。
宵明倍感奇怪。她都做好迎接葉長照怒火的準備了——可他上來第一句話卻隻是問她的名字?
她随意胡謅了個:“天風。”
待她完成了這樁任務,就能像自由自在的風一般,回到她熟悉的天界了。
葉長照卻出人意料地笑出聲:“那我便是海客。”
宵明看着他的笑容,恍惚間以為自己是在和從淵搭話。他究竟是什麼脾性?前一秒還殺氣騰騰的,下一秒便滿面春風了?
看來從淵這條活了三萬年的龍,以前就不正常。
她别過目光,無精打采道:“你不是堂堂的葉國四殿下葉長照,秦國君親封的淩雲殿下嗎?哪裡叫海客。”
“海客乘天風,将船遠行役。你說你是天風,那我便是海客喽。”
他笑着把玩桃花釀的酒壺,看上去絲毫沒有因為宵明給他留了張假紙條而感到生氣。
宵明面上一熱,倒沒有關注到葉長照說話時省去了“本殿下”這樣的自稱。
她現下更多是五味雜陳。
這下,她才更加相信葉長照不是從淵附身,他分明就是從淵本人了。
滿嘴沒個正經的,隻知道各處撩撥姑娘。
饒是宵明此刻是公子哥的打扮,但凡恢複成原身,這話叫旁人聽去,倒像是個天真少女受纨绔子弟調戲了。
她悄悄觀察方才的話有無叫旁人聽見,繼而低聲斥道:“胡說什麼!”
尴尬之中,人總會略顯忙碌。
她給自己夾了塊茴香茄餅,又夾了塊青魚,更加不悅。
“哪裡來的廚子,魚也不去刺。”
葉長照不語,隻笑着看她:“所以,天風,你叫我來做什麼?”
宵明見話題終于步入正軌,不由放下手中碗筷,正襟危坐認真道:“你且聽我說來。”
半炷香的時間過去,葉長照右手輕叩桌角,似乎在思量什麼。
“你是說,你其實不是這裡的人。你是天界來的仙君。我和司馬将軍都處于一場劫難之中。隻有将玉佩放至枕下,我們入到境中,才能知曉之後會發生的事,從而安然度過劫難?”
宵明喜出望外道:“千真萬确!未曾想,你卻要比司馬将軍要好說話些。”
他右手的動作忽地一頓,道:“你已經問過她了?”
“對啊。”
“她怎麼說。”
他似乎隻是随口一問,但宵明一聽他這話的意思,連忙會意,朝他擠眉弄眼道:“你放心。我知道麼,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你們興許出于某種原因……關系略微、有點僵。但沒關系——我已經通過我的神通,讓她相信我了。你們定能在子時準時入境!”
葉長照頓了頓,喃喃道:“救命恩人麼。”
“啊?”宵明怔然,沒懂他的意思,還道他是因為常年不受司馬傾雲待見而感到失落。
他定定看着宵明的眼睛,眼底卻瞧不見情緒。良久,他搖搖頭,苦笑道:“既是仙君所要求的,長照便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