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甲咬牙切齒,忿忿不平地瞪了宵明一眼,憋出四個字:“停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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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明回到葉長照身邊,憑空取來細細流水,輕輕灌注在他外露的傷口上。
金黃的光輝将他溫柔地包裹在水源之中,屏蔽了周遭所有喧鬧聲。
葉長照面色漸漸恢複了氣血,呼吸也平緩了許多。
秦治響見宵明停下動作,忙湊來詢問道:“仙君,長照的傷勢如何?”
宵明語氣凝重:“若是平常的傷,他早就能恢複了。但這些傷都是赤水上神下的手,恐是需要一些時日才能恢複完全。”
秦治響急得直跺腳:“那該如何是好!待回到國都,長照若都還未恢複,該如何應對牢裡的刑法!我聽說餘甲那狗賊私藏了不少刑具,瘆人得緊!哎,當初我們就該再躲遠些的!”
宵明覺着意外。
她沒想到二殿下對葉長照的情誼如此深重。換做是旁人,面對如此情形,真不一定還會站在葉長照身邊。
先前他悄悄前往獄中搭救葉長照,她還能理解。畢竟他也隻是悄悄行事,即便是被發現,再悄悄溜走就是了,也不至于引火燒身。
但在此情此景之下,他明知葉長照是國君點名要的疑犯,自己又與他一處。再怎麼想,他最好的脫身其中的方式便是——站在葉長照的對立面,佯裝自己是被葉長照挾持于此,再上演一場苦情戲被秦國人救回。
如此,他便能繼續回秦國做他潇灑自在的二殿下。
思及此,宵明看向秦治響的眼神都變了些。
她不由升起一股敬意:“葉長照有你這麼個摯友,此生也無憾了。”
葉長照忽地咳嗽出聲。
“宵明……仙君,靈相。”
秦治響吓得扶住他:“你快别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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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葉長照需療傷的緣故,隊伍于半路上又耽擱了些時辰。
待折返回宮殿,已是次日醜時。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打更人的聲音在宮外徘徊,燭火拉長了宮燈的影子。
餘甲本就心情不佳,見前路被打更人擋住更是不悅:“别擋道!”
打更人連忙惶恐讓開,為這一隊人開路。
不過,走了一個打更人,又來了更多人。
宵明眯起眼,遠遠瞧前看去——有一架高頂玉鈴辇車自宮廊西側緩緩前來,左右有兩列人馬護送,像是什麼尊貴的人物。
隊首一人駐足,恭謹作揖行禮:“大将軍,廷尉,這般巧,你們也才回宮。”
司馬傾雲好笑道:“今夜宮裡挺熱鬧。李長使,你這一趟到回來得及時。”
李長使正色道:“國君之令,不敢怠慢。隻是将軍與廷尉此行如此晚回宮,是作何?”
司馬傾雲沒有回他。
她有意無意地朝葉長照的方向看去,笑得莫名,又勒馬另一個方向去了,不再與他們為伍。
餘留李長使與身後的信使們面面相觑。
餘甲冷哼一聲:“長使,恐怕你這一趟是白跑了。葉長照作奸犯科,勾結葉國餘孽通敵魏國,罪大惡極!國君令我們将之帶回,擇日處刑!”
赤水女子獻淡淡糾正:“暫且是帶回宮察看。”
餘甲聲音弱了些,但仍神色不改,恨恨地盯着葉長照。
李長使不由大驚失色,周圍的信使們也都亂了分寸。——“這!竟出了這樣的事!可是臨月公主此番前來,是要商議同淩雲殿下定下的親事的……這,這可如何是好?”
餘甲嗤笑道:“所以我說,長使,你們一行人恐是白跑了。”
宵明與秦治響聽得一清二楚,忙看向身側的葉長照。
秦治響上下打量他的兄弟,滿臉不可置信道:“長照,你可知此事!為何我卻不知曉?”
葉長照氣息尚且有些微弱,靈力還未恢複完全。他面色蒼白,眼底瞧不出什麼情緒。
“嗯,我知曉。”
宵明一直沉默着。此刻她卻覺着自己身形不大穩。
臨月是齊城的三公主。國君有意許配她與葉長照的婚事,可是想早日将葉長照趕出秦國?
若沒有被污蔑,他是否早就在為這樁婚事準備了?
她心裡無端生出一種怪異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