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裡斯揚唇。

微風吹起他的長發，他的眼睛裡閃爍着細碎的光。

澤維爾僵坐在椅子上，目光緊緊鎖定住洛裡斯。他微微張開嘴，顫抖着唇，内心已經因為這短短的三段話激起驚濤駭浪。

一種奇異的情感在身體内亂竄，澤維爾好不容易才從喉嚨中擠出一個擠出一個字：“我……”

等他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的厲害，這樣的直白情感表達在他們長大後似乎再沒有出現過。

不是因為關系淡漠，而是因為父母去世後，這世上就隻剩下他們二人相依為命。并不需要說太多東西就能知道彼此的想法，這些都已經融入在日常的行為中，不需要再去特地表達。

但時隔多年冷不丁接受到這樣直白的思念和期待，澤維爾一下子手足無措了。

他的第一反應是弟弟是不是收到了什麼委屈，但看清楚洛裡斯的神情之後，他又确确實實意識到，洛裡斯想要表達的隻是想他了。

“隻要能和哥哥待在一起我就會感到高興，所以幹什麼都是一樣的。哥哥不隻是焦慮我是否談戀愛吧？是在擔心我有了新的社交之後還會不會記得回家，會不會離開……我不會走的，隻是想幫上點忙。”

洛裡斯的聲音很清晰，澤維爾顫抖着手，将他抱在懷裡：“我真是個失敗的哥哥，自私自利還需要弟弟來安慰……”

在他眼裡弟弟突然做出的改變，就像是一直需要照顧的幼鳥學會了飛翔，能夠離開巢穴了。

幼鳥離巢後是否還會回來，在澤維爾心目中似乎是一個否定的答案，盡管裝作不在意，但實則他一直都為此感到焦慮不安。

洛裡斯很輕易看出了他的不安，并且很直接地告訴他，幼鳥不會離巢。

“嗯。所以失敗的哥哥來陪你聰慧的弟弟去散步吧。”洛裡斯維持着微笑，牽起澤維爾的手，徹底消除了彼此之間細微的芥蒂。

前世因為缺少見面和溝通，兄弟之間的距離不可控制地越行越遠。

這或許也是導緻澤維爾沒有告訴他，選擇隻身去往戰場的原因。這一世他必不可能讓前世的悲劇重演。

和洛裡斯并肩在昏暗的樹林中漫無目的的閑逛，一隻雪白的鳥兒在不遠處啄着落在地上的果實。它看上去似乎并不怕人，在聽見動靜後隻是轉過了它的腦袋，歪着頭有些好奇地看着兩人。

它有一雙藍色的眼睛。

澤維爾一愣。

“真像啊。”

洛裡斯輕輕笑了笑，從空間戒指裡拿出一塊餅幹，扔向小鳥。小鳥試探着啄了啄散發着甜蜜香氣的餅幹，然後開心地吃了起來。

洛裡斯靠近小鳥，試着摸了摸它的頭。這隻小鳥已經被美味的食物收買，不僅沒有跑，還用自己的毛絨腦袋蹭了蹭洛裡斯的掌心。

小鳥對洛裡斯毫無戒心，将脆弱柔軟的脖頸暴露在他面前。他用手指輕摁在小鳥的頸間，隻要他想，就能輕易結束這隻小動物的生命。

澤維爾目不轉睛盯着他的手看。那雙手很漂亮，修長白皙，隐約可見青色的血管跳動，連指甲蓋修剪的整整齊齊。

“放輕松哥哥。不能控制自己，我們将會和那些醜陋的野獸毫無區别。”

一道稚嫩的聲音在澤維爾耳間響起，那道聲音和洛裡斯的很像。

但此刻他并沒有說話，而是順着小鳥的羽毛從頭到尾撫摸着它，小鳥抖動着身體，發出歡快的啾啾聲。

澤維爾和洛裡斯之間有一個秘密，一個連父母也不知道的秘密。

小時候他就一直知道自己是有個弟弟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父親會帶着弟弟離開家，但他一直都期待着弟弟的回來。

弟弟身體不好，繼承這個家業這個重擔就隻能落在他的身上。澤維爾按照母親的安排去學習那些一名合格繼承者該去學習的所有。

他每天都需要學習繁雜的知識和劍術，并不讨厭，隻是覺得有些枯燥。

後來弟弟回來了，他很漂亮但因為身體不好，在外面多吹了些風都會吐血，更糟糕的是嚴重起來甚至會長時間卧床不起。澤維爾甚至有聽到傭人在私下議論他大抵命不久矣，不過那些傭人很快被解雇了。

澤維爾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一塊流光溢彩的美麗玻璃，雖然非常漂亮，但需要仔細照顧才行。

我得好好照顧他。

這是小小的澤維爾第一次有了母親要求之外的想法，他也很快就踐行起來。他會在閑暇之餘抱着小小的洛裡斯，拿着故事書念給他聽，還會在出門時給他帶香甜可口的小蛋糕。

洛裡斯也喜歡這個哥哥，每次見面時都會淺淺笑着看着澤維爾。

澤維爾練劍時他會坐在一旁看，因為他不能在戶外待太久，稍微看一會兒就得回去，所以澤維爾就将練劍地點改到了室内。

枯燥的生活有了弟弟的陪伴豐滿起來，在弟弟面前，澤維爾努力扮演着一名合格的哥哥。他們的關系和無數對兄弟一樣，是家人之間的親密無間。

但在那一天他們的關系發生了細微的改變。在澤維爾意識到自己似乎和普通人不太一樣的那天。

母親給弟弟買了一隻小鳥解悶，小鳥有着和弟弟一樣的美麗藍色眼睛，因此弟弟很喜歡這隻小鳥。

但弟弟心愛的小鳥卻突然失蹤了。

澤維爾找到這隻小鳥時，它倒在翠綠的草從中，翅膀被不知名的野獸利爪撕裂開，赤色的血沾染在雪白的羽毛上，那雙眼睛已經不複美麗，渾濁無比。

它死了。

澤維爾捧起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