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到相國寺山下的時候已經是未時初刻了,寺廟的素齋已經停止供應。謝蘭淑走下馬車透透氣,配着溫茶用了幾塊點心。讓馬夫自去尋吃食,帶着綠枝就開始走山道。邊兒上有擡滑竿的,但是謝蘭淑覺得坐滑竿上去心不誠,就沒要。
這次謝蘭淑出門匆忙,一早上匆匆忙忙的。點心和幹果蜜餞都隻帶了一小份,擺着讓主子路上有個嚼頭罷了。綠枝從馬車裡揀了幾塊兒點心蜜餞包起來就随主人爬山了。
謝蘭淑一步一步地走了九百九十六級台階,終于到相國寺門口了。數着台階的謝蘭淑想着這也沒有九百九十九級台階啊。擡頭就看見寺廟門口還有三級台階,微喘了幾口氣,正要往寺廟門裡走。
寺廟大門旁邊兒的山徑上突然鑽出來一個小沙彌,小沙彌走到二人跟前,施了個合十禮:“貧僧法号慧圓,淨空大師有請二位,請随我來。”
淨空是本朝最負盛名的男僧大師,每年皇室擺壇祭天都會請淨空大師前去,隻不過淨空大師不理俗事,都是由座下弟子代勞的。隻是不知這淨空大師為何要見二人,謝蘭淑和綠枝相視,都隻從對方眼裡看出了疑惑。
這小沙彌從山徑來,回去倒是從大門進的,二人見狀便提腳跟了上去。左右就是要來相國寺的。
一進山門二人隻覺涼氣從腳底闆升起來,心裡不覺多了些敬畏。兩側的樹木高聳入雲,遮天蔽日,日光從樹冠縫隙中投下來一個個小圓光。
謝蘭淑打眼兒瞧着,這書的枝條似乎沒有人修理,有些樹甚至樹幹就是彎曲的,盤根錯節,讓人幾乎分不清樹和樹。
慢慢的,走過林道又繞過大殿,人聲漸遠,漸無人影,漸漸走到居所屋地,謝蘭淑心裡越來越不安,捏着帕子的手緊緊攥着。
隻見這小沙彌左拐右進地,繞進了一處庭院中:“就是這裡了。”說罷便快步走去叩門:“師兄!師兄!你要的人帶來了。”
謝蘭淑心下詫異,這小沙彌年紀小小,竟然喚淨空大師“師兄”。小沙彌又把謝蘭淑請進門,轉身就把門關了,又請走了綠枝。
謝蘭淑有些慌張,這淨空大師尋他卻不露面是作何?這一間屋舍看着十分簡樸,連桌凳都沒有,右側倒有個大檀木屏風圍着,料想是起居室了。
“呵呵呵~貧僧有失遠迎,施主見諒。”隻見一身量高挑的褐衣和尚從屏風裡走出來,也沒披個袈裟。謝蘭淑不敢笃定,但這面有慈相的和尚讓他感覺心情平和,也還了個合十禮。
“昨日貧僧突覺佛盤有異,仰觀宇宙,得知今日午時有客來訪,施主可是路上耽擱了?”淨空樂呵呵的,把前緣道來。
這叫謝蘭淑有些不好意思了,讓别人等了一個多時辰還懷疑人家:“大師見笑了,我路上去見了妻主,是以誤了些時辰,見諒見諒。”說完又行了個合十禮。
“哦?施主可讓貧僧一觀手相?”
謝蘭淑把左手伸出來攤開給淨空看,淨空看完又要看右手,然後看着謝蘭淑的面容掐指蔔算起來。
算畢把手一收,給謝蘭淑行了個合十禮,又道:“施主大吉,是貧僧多慮了。前塵緣結解今生願,一切自有因果輪回,甚妙。”淨空說完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不斷地喃喃自語。
謝蘭淑不太能聽明白,這是他第一次走進寺廟,他有所求還沒求到,就問:“大師,我昨日……”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施主所求已了,若無他事就請回吧。”淨空立刻從恍神中走了出來,有些着急地打斷謝蘭淑未盡之語。
淨空話剛落地,慧圓小沙彌就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推門進來道:“齋堂還有些素齋,施主不如用些再走。”說完也不管謝蘭淑的反應就往前引路走了。
謝蘭淑看了看閉着眼念經的淨空,又看了看快見不到影子的小沙彌,提腳就走了。
不顧儀态跑動起來追上慧圓的謝蘭淑氣還沒喘勻,就問他:“你們出家人話都隻讓說一半嗎?”
慧圓走在前邊兒,頭也不回道:“師兄說了就是說完了;如果沒說,那就是沒法說。”
謝蘭淑隻是情急,并不蠢笨,聽了這話細細思索起淨空的話來。“大吉……大吉肯定就是沒壞事。”謝蘭淑心定下來,跟着慧圓到了齋堂。
一進飯廳,就看到過于寬闊的屋子進門兩側擺着幾十張桌子并着條凳。
綠枝就坐在進門左側的第一張桌子上唏哩呼噜地吃素面,見到主子來也不起身,隻招呼謝蘭淑快些坐下:“這素面可好吃了!少爺可别錯過了。”
餓了大半天,吃什麼不好吃。謝蘭淑一坐下就有小沙彌端着碗面來放桌上:“請慢用。”說完小沙彌就走了。
謝蘭淑也實在餓了,拿起筷子就吃起來。不同于綠枝的大開大合,謝蘭淑吃相挺雅緻的,慢條斯理地、不出一點兒聲音吃着一根根的面條。不知這素面怎麼做的,一絲葷也沒有竟如此美味。
一碗下肚,謝蘭淑吃了個半飽,也不再吃了。就坐着等綠枝吃完,謝蘭淑數着,從他進來起,綠枝已經是第三碗了,估計差不多了。
兩人下山的時候也沒要滑竿,綠枝是撐的想消食兒,謝蘭淑是不好意思在佛祖山門前懶怠。
坐馬車回到府裡已是華燈初上了,謝蘭淑譴人去還了牌子,就沐浴洗漱上床,他是一點兒都不想動彈了。燕草過來幫他做了全身精油按摩,退下時還問:“主子可要熄燈。”
“先不用熄。”說着謝蘭淑支起身子從燕草拿過來的瓶瓶罐罐裡拿了個小瓶子。燕草見怪不怪地退下了,人走後謝蘭淑撐着一口氣坐起來做他的每日養護。
陳岚吃完飯趁着藏書閣還沒關門就去借書,《水道》倒是很好找。《橋梁建造》一直找不到,問了藏書閣的侍書小童才知道這本書是沒有被收錄的。此時天色已經很晚,陳岚隻好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