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翊筠總覺得愧對小女兒,認為女兒蠢鈍跋扈都是他私心所緻,但又有哪個父親舍得骨肉分離呢?
陳岚的百日酒時,因是幾代單傳,相府宴請了很多人家,開了三天的流水席。
頭一天就有個形容猥瑣的牛鼻子老道要見許父,說讓她帶府上的新生女修道幾年,再送她回來,保準令千金出衆成才。
這種人門房都不會讓她進府,胡亂就将她打了出去。
晚間衆人散去時,小厮才來回禀這出鬧劇,許翊筠也沒有當回事。
第二日,相國寺的方丈又打發了座下弟子淨空上門求見。相國寺方丈是皇帝也得禮遇的人,許翊筠不得不見。
淨空的說辭和那牛鼻子老道竟然大差不差,但不需要剃發修佛,隻是要在相國寺住幾年。唯一的要求是這期間陳府任何人不得探望。
衆人知道相國寺不會無的放矢,紛紛都勸許翊筠。隻是許翊筠熬心摧肝才生下來的骨肉,哪裡舍得。
許翊筠也不要小女兒成什麼才,相府家大業大,難道養不起麼?不論誰來勸,許翊筠都狠心回絕。
女兒大了,許翊筠才知道癡愚頑劣是什麼樣。打罵他都心疼,隻怨自己害了女兒的前程。
為了他百年後小女兒還能過活,許翊筠凡事都要把兩個女兒湊在一起,盼她們姐妹情深。
陳巒少有才名,必定前途無量。到時不提封侯拜相,隻要手指頭漏些下來,就盡夠幺女揮霍了。
如今陳岚一朝醒悟,凡事都上進勤勉,隻是要求不再娶夫而已,有什麼不能的呢?
陳岚的師父惠明也不成婚,還不是生了好幾個孩子。隻要願意生孩子,娶不娶有什麼要緊?
漸漸想明白的許父也不哭了,早就被小厮扶起來上藥的他擦擦眼淚,讓孫麽麽去老太君那裡要帖子,明日去請太醫上門。
第二日一早,門房的人過來請罪,說昨日晚間收到了國子監顧舉人的帖子。一時不查竟看漏了,今日才送來。
陳岚沒有怪罪她們,顧修隻是一個小小舉人,相府每日要接的帖子那麼多,一時看不完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吩咐春雨每日都去門房那裡問有沒有她的帖子。萬一誤了什麼事就不好了。
今日休沐,顧修邀請陳岚和趙寶珠茶樓一叙。
顧修很少主動邀請她們,唯一一次還是暖居酒。陳岚知道肯定是要什麼重要的事,當即回了帖子。
既然要耽擱看書,索性把其他事也處理了。拜師之後陳岚就開始備考吏員考試,根本沒怎麼看她拿回來的書。
陳岚修書一封給惠明,說明她最近沒辦法去她那裡看書的理由。說得等考試之後才能親自上門還書了,又附了幾個問題上去。
寫完陳岚端詳了一下,确認稱謂和用語都沒有問題,就封好讓跑腿去送信。
做完這些雜事時間也差不多了,陳岚換了一身衣服就出門見友了。
謝蘭淑一大早起來就覺得悶悶的,吃不下東西,随便喝了幾口粥就躺床上了。
陳岚覺得可能是她沒有節制的原因,不好意思多說,怕謝蘭淑又因此生病,就讓綠枝去請韋醫婆過來看看。
到了茶樓,顧修已經在二樓包廂等着了。陳岚這下确定顧修的事真的很要緊了,萃青茶樓的包廂還挺貴的。
小二一推開門,陳岚就看見顧修坐立不安的樣子,挑了挑眉。走進去就坐下來喝茶,等趙寶珠來了再問。
顧修也是這麼想的,喝了口茶,面上也沒有那麼慌了。
沒過一盞茶,趙寶珠就來了。不等她坐下,顧修就竄起來跑去關門。關好門立馬就對二人傾吐煩惱:
“我之前說我娘死了,可是前些日子我爹又告訴我親娘活了,還問我要不要去和我娘過。”
“那你要去嗎?”趙寶珠不覺得顧修是那種人,不知道顧修苦惱什麼。
“我當然說不要啊。但是昨天我爹又來說了,他可能要改嫁了,問我要不要先見見新的娘。”
“啊?”趙寶珠瞠目,沒想到顧修的爹還是個猛人,看不出來啊。
陳岚對了對前段時間皇帝下旨讓徐将軍趁着三月上巳節回朝解決婚事的傳聞,合上了。
問了顧修一個關鍵的問題:“顧叔叔要改嫁的這人怎麼樣?他們平日裡經常往來嗎?”
顧修露出迷茫的神色,他一直在國子監讀書,回家也是和顧父聊些家常。昨日之前他都沒有聽說過顧父要嫁的這個人。
陳岚喝兩口茶,又說:“會不會是你親娘過得太好了,所以顧叔叔才要改嫁啊。不過不管怎樣我們都要尊重顧叔叔的決定。”
顧修不明白這些人情世故,但陳岚一提點,她就意識到了:“親娘好像家裡确實有些産業,但是我爹沒有細說。”
趙寶珠這下可找到說話的機會了:“這我會!顧叔叔說不定是賭氣呢,萬一随便找了個人改嫁可就糟了。”
陳岚和趙寶珠對視一眼,趙寶珠立馬就說:“要不然我讓人查一查這人,若是個好的那也不怕查,若是不好可得勸住了顧叔叔。”
顧修覺得随便查别人老底有些不好,但事關她爹,不得不慎重,就點頭拜托趙寶珠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