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岚這天起得很早,按理說她隻要在上官下朝之前去到就好,但今日她要留出時間去許父那裡一趟 。
聽見小厮通傳陳岚過來請安,許父很詫異。今日是上值的日子,怕耽擱上值,一般是不需要請安的。何況陳岚已經很久沒有來請安了。
陳岚進了裡間就行禮請安,然後把來意道出:“我知父親不喜謝氏,但他腹中終究是我的骨肉。他年紀輕,又是第一次有孕,難免周全。請父親撥冗尋一位麽麽看顧謝氏的飲食。”
大廚房上菜全憑大廚心情,小廚房倒是謝蘭淑想吃什麼點什麼。但就是太自由了,謝蘭淑并不會去查孕夫能不能吃,他隻會想吃就點菜。
陳岚已經不想再在飯桌上看見生食了,三天了,不是魚脍就是醉蟹。甭管廚房的人怎麼想,這些本就不該讓孕夫看見。
許父确實因為種種因由刻意忽略了謝氏的身孕,否則早在得知謝氏有孕時就指派人去照顧了。現在被女兒當面指出難免挂不住面子。
僵硬地笑了一下,說:“瞧我,府中事忙,就給忘了。如今孫氏無事,生養過四個孩子,又看着你們兄妹長大,很有經驗。就讓他去罷。”
陳岚也不管他真忘假忘,隻要派人來就好:“多謝父親,孫麽麽進退有度,又有經驗,凡事就勞煩孫麽麽多提點了。”
這一番話又客氣又提醒孫氏“進退”,許父面容徹底僵住了。
孫麽麽卻不敢擺架子:“不敢當,不敢當,哪裡當得起‘勞煩’二字。三小姐言重了,老奴自當盡心竭力。”
說完這事,陳岚又拿出了一個冊子讓小厮遞給許父:“父親,我近來無事,又想出個法子規整商行掌櫃們的規矩。請父親看一看。”
頓了一會兒陳岚又說:“若是可行,請父親操持此事。我隻是想讓陳家商行更好,并不是要和二姐姐争奪家産。請父親放心。”
陳岚沒有什麼要說的了,就行禮出門了。時辰還早,并不會因此耽擱,她卻走得很快。
許父又一次确切地了解,小女兒和他離心了,怎能不傷心。孫麽麽看着他倒在椅子上流眼淚,也不知如何相勸。
女兒都是債,孫氏早就勸他看開些。許父總不願意,總要找個更好的和陳岚配,背地裡搜羅了許多正待嫁的好兒郎。
要孫氏說,這感情一事都是什麼鍋配什麼蓋。如今三小姐不需要别的蓋子,許父何必硬去尋一個新蓋子呢?
退一萬步說,若三小姐果真要再找,憑她的條件,要什麼樣的人沒有?許父和女兒置氣,最終隻會傷到自己罷了。
到底是主子,孫麽麽還是再勸了勸:“夫人,還是要保重身子啊,兩個孫女等着您抱呢。”
許父聽了更傷心了,萬希芸遠在青州,一時見不着;謝氏的孩子眼看着岚姐兒是不讓抱了。怎麼臨了了,是這結果呢?
許父又哭了一會兒,漸漸才不哭了,又想起孫氏的活計:“你快去罷,仔細照顧着。”
孫氏這才和許父辭别了。
陳岚到公廨時果然還很早,幾乎沒什麼人在工位上,隻有幾個小吏員小跑着給各房送熱水。
離平日裡下朝的時辰還有一會兒,陳岚也去熱水房領了自己的水壺回來,在她的工位上泡了一壺茶。就抽了最近的幾張邸報了解一下朝中時事。
孫氏來時,謝蘭淑正在吃早飯,昨夜鬧得實在太晚,他才起來。謝蘭淑以為是許父派來的麽麽,一開始還恭恭敬敬的。
聽到孫氏說是陳岚要來管着他的,面上就露了點小脾氣出來。
孫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又看了桌上的飯食,想想三小姐的囑咐,才又開口:“謝側夫可是用了這山楂糕?”
山楂糕為了擺盤好看,一般是五塊的,現在盤子裡隻剩兩塊了。
謝蘭淑自小做主慣了,不耐煩被管。奈何孫氏是妻主要來的,不情不願地應他:“我吃了一塊兒。”兩塊是綠枝嘴饞要吃的。
孫麽麽稍微放心,一點點不要緊:“這山楂性寒,少少用些無妨,用多了可能影響胎相呢,側夫還是莫要再食了。”
謝蘭淑很愛護他的肚子,聽他這麼說就緊張起來,驚疑不定地看着孫麽麽:“果真?醫書上沒有說啊。”
孫麽麽被懷疑也不惱,見他神色緊張,還寬慰他:“隻吃一塊不妨事的,這醫書萬千本,有時記少了也是有的。”
又樂呵呵地接着說:“我妻家村裡有顆很大的山楂樹,大家夥兒都很愛吃山楂果兒。有個健壯的農夫一日摘去吃了半籮,當晚身子就見了紅沒了孩子。”
謝蘭淑信了,不信也不敢再吃了。果然妻主愛重他,曉得他不懂事,特地尋這麼個麽麽來照顧他的胎兒。
快到下朝的時辰時,陳岚的同僚們陸陸續續都來了,除了她還有三個刑部員外,衆人紛紛見禮、互道名姓。
衆人寒暄幾句,上官們就下朝回來了。陳岚又重新介紹了一遍自己,她的直管領導林侍中讓她去庫房搬些案卷過來查看,先熟悉一下刑部的工作流程。
陳岚自然應下,立馬就去庫房找了陳年舊案堆到桌上。不過她依然先看邸報,看完再翻出了大宣朝律例,把還沒看過的法條先熟悉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