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esling關掉了房間的燈,坐在落地窗前,喝着香槟。十分鐘前,她已經打電話給保險公司,讓他們派人來處理事故。
此刻Riesling正饒有興緻地看着樓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法醫,她正舉着佳能5D3給那個掉在她車上的可憐男人拍遺照。他的面目在閃光燈下一定是猙獰無比吧。
她不由得想起她在碎片塔殺掉的伊藤信長,是不是也會有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舉着相機想要事無巨細地記錄下每一個細節呢?就像狂熱的粉絲不願意放過自己idol的一舉一動一樣。
在阿裡米爾的時候,她可不會被這樣厚待。想到這兒,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擺弄死亡的藝術家。
……
湯照眠開着一輛警車沖進了小區裡,停在了警戒線前。
“湯隊長,您來了。”鄭所長見到湯照眠下車,趕緊迎了上去。
今天的湯大隊長沒心思跟他打哈哈:“說現場情況。”
“6點13分接到群衆報警,說目擊一男子從B棟15層墜樓。現場已經封鎖了,他家裡沒有人,開鎖師傅已經上去開鎖了。”
湯照眠看着今天格外靠譜的鄭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馮跑了過來,對湯照眠說:“跟貨車司機确認過了,今兒跳樓這個就是我們要找的王彪。”
“你去保安室把電梯監控先拷出來。”湯照眠湊到小馮耳邊悄悄說。
“湯隊英明。”小馮抱了抱拳,踩着他的限量球鞋跑遠了,他粉紅色的鞋帶在車燈下尤其耀眼。
湯照眠掀開警戒線,走近了那輛被染紅的白色奧迪越野車。王彪的屍體已經撤下,車頂上是一個大坑,擋風玻璃碎成了蜘蛛網。她的閨蜜和好搭檔藍伊一,藍法醫正在查驗王彪的死因。
藍伊一是海港城警察局重點保護的珍稀動物,她是整個海港城唯一一個科班出身的正經法醫。
從前,大多數在案發現場協助調查的都是醫院的大夫,他們不情不願地做着兼職,從來不願意承認自己充當過法醫的角色,就隻是認為自己在做傷殘鑒定而已。
在海港這個人人信鬼神的地方,生與死最好是朝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開的門。就好比做家具生意的人,不能随随便便就弄口棺材賺點兒外塊一樣,雖然都是木頭打造的,但卻有着根本的不同:一個為喜,一個為喪。
藍伊一打小就在家長普遍喜愛的優等生的行列——乖巧、懂事,聽得懂人話。高中畢業以後學了醫,爹媽正等着孩子學成歸來救死扶傷給藍家長臉的時候,藍伊一遠渡重洋跑到了瑞典,跟着一個性格古怪的白胡子老頭讀法醫學博士去了。
從前大家總是說:“從來沒有哪個醫學生願意轉行做法醫。”現在人們會說:“幾乎沒有哪個醫學生願意轉行做法醫。”藍伊一就是那個“從來沒有”裡的意外。
“怎麼樣啊藍法師?”
“死者多處骨折,集中在肋骨,直接緻死原因是内髒器官破裂。體表有輕微擦傷,沒有很明顯的被毆打過的痕迹。技術上可以認定為高墜。”
“非技術上呢?”
“死者光着腳。”藍伊一指了指王彪的屍體。
“一起上樓看看吧。”
倆人站在垂直向上的電梯裡,藍伊一穿着黑色高跟鞋,絲綢質地的襯衣,闊腿褲,白大褂。
湯照眠倒是沒那麼多講究,她日常生活在刑警隊這個不分男女的工作場合,總是随便穿一件優衣庫或者MUJI買來的棉質襯衣,外面背着槍套,永遠穿着平底鞋,随時準備追着兇手狂奔十個街區。
“伊一啊。”湯照眠湊到藍伊一跟前兒,小聲說:“前天我們截了一輛車,車上有一噸钚。今天司機剛供出來這哥們,他立馬就跳樓死了。”
“钚?一噸?”藍伊一驚恐地睜大了雙眼。
“可不嘛,HSA都派人來局裡協助調查了。你聞聞,我都兩天沒回家洗澡了,馊了都。”湯照眠扯着自己的領口讓藍伊一聞她。
藍伊一探過頭認真地聞了聞:“确實有點兒馊了。不過還是要恭喜你,拯救世界的願望就要達成了。”
“沒時間洗澡就是我拯救世界的最大障礙。”
電梯門打開,倆人一前一後進了王彪家裡。房間裡打掃得整整齊齊。客廳的窗戶敞開,王彪就是從這兒跳下去的。
藍伊一拉開了門口的鞋櫃,第一層擺放着幾雙男鞋,第二層是幾雙女鞋,第三層是幾雙嶄新的拖鞋,似乎是為客人準備的。
“常住三口人,有兩個人有計劃地離開了家。并不匆忙,甚至還有時間打包行李。”湯照眠走進衛生間,若有所思地看着兩個擺放牙刷杯的水印。
藍伊一走進廚房拉開冰箱,裡面是整齊碼放着的果蔬,她拿出一顆草莓聞了聞:“家裡的食材買回來已經有兩三天了。”
“王彪在貨車司機被抓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兩個人站在客廳,抱着手臂看着那扇窗戶。湯照眠走向那扇窗戶,探出頭,那輛被砸壞的車正對着她。
“他是穿着拖鞋跳下去的。”藍伊一幽幽地說。
“你會穿着拖鞋跳樓嗎?”湯照眠摸了摸下巴。
“除非有人催促我。”
“有人在敲門,他知道對方是來找他麻煩的。直接選擇了跳樓。”
湯照眠拿出手機,撥通了小馮的電話。
“喂,湯隊。”
“監控視頻拷貝好了嗎?”
“視頻不知道為什麼損毀了,我找了技術過來,正在修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