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伊一敷衍地沖他笑了笑。
在對男人的審美上,藍伊一始終無法理解湯照眠。她的這個前任吧,單眼皮,眉毛跟蠟筆小新一樣粗,人看着挺壯,但形狀不好,顯然是去健身房減過肥然後半道上又反彈了的那種。
三個人就這麼相互尴尬地微笑着,空調機裡吹出的冷風逐漸把空氣凍結。
“你們吃吧,不打擾了。”男人笑着走開了。
“去俄國是個好機會。”藍伊一幽幽地說。
“什麼機會?”
“梁三萬至少是個會過日子的人。”
“你想太多了吧,梁三萬是我小弟好嗎?”
“哦。”
“不過話說回來,認識你這麼多年,怎麼都沒聽你說過你的感情經曆。”
“因為我在櫃子裡。”藍伊一指了指旁邊放着飲料的冰櫃。
“嗯?”湯照眠看向冰櫃,裡面擺着原味可樂,北冰洋,豆奶,酸梅湯,她不知道藍伊一是哪一瓶。十幾秒摸不着頭腦的費解之後,湯照眠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現在你在這裡了。”湯照眠指了指藍伊一面前的可樂罐。
藍伊一笑着,沒說話,夾起了一塊凍豆腐放進了碗裡。
“你有過幾個女朋友?”湯照眠的眼裡閃着光。
“嚴格地來說,沒有。我隻是對一些女孩子很心動而已。”
“哪些?快講講快講講。”湯照眠搬着椅子往前湊了湊。
“不。”
“小氣鬼。”
推開門走出火鍋店的時候,西邊的天空紅彤彤一片,白雲着了火。
藍伊一所有對于火燒雲的記憶,都與一個女孩有關。小時候,每到暑假,她都會去跟着奶奶住一陣子,一整個炎熱的夏天都在大院的樹下乘涼、看螞蟻。
在她的印象當中,火燒雲總是很常見。每次到了有火燒雲的傍晚,鄰居家的小妹妹總是拉着她一起跑上山,躺在飄着花香的草地上,看着天上的火燒雲一點點蔓延。
在她上小學六年級時候,那個小妹妹去她的學校上了一年級,有一天她拉着藍伊一說要去操場上一起看火燒雲,那時候是海港的雨季,長達一個月的陰雨天,哪裡有什麼火燒雲可以看?
小妹妹讓她在教學樓的走廊裡等着,說西邊的那宿舍樓一會兒就會升起火燒雲來,說完就跑走了。藍伊一擡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雲很厚,未來還有下不完的雨。
就在藍伊一沉浸在陰雨的悲哀中時候,她看到對面的那棟宿舍樓頂層的圖書閱覽室裡冒出了黑煙,轉瞬之間,熊熊的火光開始瘋狂蔓延。藍伊一慌張地跑下樓,那個小妹妹剛才跑進了那棟樓,她必須去救她。
但她的擔憂隻是多慮,那個小妹妹完好無損地坐在保安室裡,并且經過更細節的調查,消防隊認為在圖書閱覽室縱火的就是這個小妹妹。
藍伊一小學畢業後,就去了很遠的地方上中學,到了暑假時候,也沒能再在外婆家見到這個小妹妹了。後來聽外婆說這個小妹妹家裡發生了連續的變故,就再沒了音訊。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藍伊一都以為,這個小妹妹隻是為了用極端的方法來表達自己對陰雨的不滿而已,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發現自己錯誤地估計了這個小妹妹對于火燒雲的喜愛。
她在一本書裡讀到了麥克唐納三症狀:縱火、尿床,虐殺動物,也就是著名的連環殺手三要素。她開始重新審視這個記憶中的小妹妹的行為,但那個可愛的小妹妹的形象并沒有因此而變得猙獰,恰恰相反,她現在想起那場火,隻是覺得那個小妹妹在某種程度上是很浪漫的人。
從開始接觸法醫學,藍伊一就像是一個狂熱的粉絲一樣,不停地收集國際上的那些女性殺手們的資料。她想象着,一個女人早上醒來,洗臉刷牙,化妝,喝咖啡吃早飯,然後像所有白領一樣走出家門,隻不過她們不會去往一個無聊的格子間,而是用放在手提包裡的刀槍去奪人性命。
或者,她們會用刀槍嗎?還是用下了毒的唇膏?她們一定比男性殺手更容易得手吧,畢竟大多數愚蠢的男人都不認為女人能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
她們會喜歡吃什麼呢?就像是美國警察都喜歡吃甜甜圈一樣,女殺手們應該也有自己特别偏愛的食物吧。她們喜歡的酒是什麼樣的呢?雷司令嗎?姜然曾經跟她講過,在阿裡米爾時,她碰到了一個讓她念念不忘的叫Riesling的女性雇傭兵。
藍伊一卸了妝坐進了書房,她的書房很小,但還是分成了兩個區域。左手邊是三個落地書架,上面已經擺滿了花花綠綠的書,地上還整齊地堆着不少沒拆封的書。一個綠色的單人皮沙發就擺在這堆書中間,旁邊是一個發着暖光的落地閱讀燈。
右手邊靠近窗子的地方是一張寬大的書桌,擺着一摞犯罪心理學相關的外文書籍。她拿起桌上的一張從局裡帶回來的成罡的死亡現場的照片,貼在了牆上。
成罡死的那一晚,她第一時間去勘察了現場,她總覺得那個房間裡缺少了什麼東西。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長相平平的女殺手絕對不是那一晚越過直線距離3900米,成功擊殺姜詠澈的女人,因為她的心看起來不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