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不清自己是想要吻她還是撕咬她。
畢竟,吻和撕咬是那麼相似。愛和死亡也是。
天花闆上傳來一聲金屬碰撞的響動,Riesling直起身,看向了聲音的方向。
房間回歸寂靜。她迅速檢查了房間的每個角落,這裡是安全的,沒有異樣。
接着她走到窗邊,站在窗簾後看着樓下的小公園,黑漆漆的樹木靜靜伫立,平靜的湖水如同一面黑色的鏡子。一輛警車趴在醫院門口。
雖然六零六号房間和六零八号房間的陽台僅有一米寬的距離,但她清楚地知道警車裡有一雙眼睛正在望向這裡。
響動聲精确地從通風口傳來,Riesling警覺地擡起頭,看向了通風口。通風口是五十厘米見方的正方形,成年人無法穿過,進入房間的方式隻有窗戶和門。
“吳缺……”空氣中傳來藍伊一微弱的聲音。
站在月光下的Riesling退後一步,隐匿在了黑暗中,望向了藍伊一的方向。
藍伊一仍在睡夢中,眉頭緊鎖。
“吳缺”這個名字出現在了她的夢裡。
Riesling靜靜站在黑暗中,遠遠地看着藍伊一。直到她的睡眠再次回歸平靜,眉頭漸展。
Riesling拉開房門,在年輕警察的目光中,面無表情地消失在了走廊裡。
【海港警察局·會議室内】
會議室裡黑壓壓地擠滿了人。
湯照眠站在白闆前,彙報着案件進展,她的語速飛快,視線在房間裡每個人的臉上依次掃過。
“案子情況是這樣,暫時先不并案,各分局自己領好自己轄區裡的任務,随時推進随時彙報……”馮局坐在會議室的中間,聲如洪鐘。
衆人埋頭,刷刷刷地在筆記本上寫畫着。
湯照眠坐在馮局的對面,靠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扶手上,雙手在身前交叉。她的筆記本攤開在桌上,紙頁潔白。她看着馮局的臉,看着他在真空當中蠕動的嘴唇。
人要如何用兩張面孔來生活呢?
人要如何一邊相信,又一邊背叛呢?
人要如何一邊救贖,又一邊殺戮呢?
馮局喋喋不休的頭開始旋轉,一百八十度度之後,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出現在了湯照眠面前。
湯照眠被這張臉吓得抖了個激靈。
馮局停止了發言,皺起眉,直視着湯照眠,“湯隊有什麼要補充的?”
“沒有,”湯照眠坐直身子,拿起筆,低頭看着潔白的紙頁,“馮局。”
“其他人有問題嗎?”
“沒有。”回答聲此起彼伏。
“沒有就散。”話音落下,會議室裡黑壓壓的人湧出了會議室。
馮局從座位上起身,擡起手看了一眼表,手表的指針已經指針是一條垂直的線,現在是早上六點。
湯照眠也看了一眼表,“還有兩個小時。”
距離發現伊萬諾夫保镖的屍體已經過去了六個小時,距離領導要求的“給個交代”的時限還有兩個小時。
湯照眠搓了搓臉,合上了筆記本,蹭地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小湯。”
聽到馮局叫她,她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了仍舊坐在會議桌前的馮局。
“诶,馮局。”
“剛才會上我說什麼了?”
湯照眠轉過身,正對着馮局,“您說所有案子不做并案調查……我們不能等□□專家給出意見以後再去定向排查,而是要把工作做在前面,先行對易燃易爆品流向進行排查……要防患于未然,避免更大的危害公共安全的事件發生……伊萬諾夫的案子由北灣刑偵支隊主導推進工作,加快搜查速度……”
“原來帶着腦子呢,”馮局說,“藍法醫怎麼樣了?”
“沒大事兒,跟姜然在一個醫院呢。派出所那邊派了同事輪崗看着她和姜然呢。”
馮局點點頭,起身,走出了會議室,往會議室門口走去。
湯照眠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後腦勺,唯恐這個後腦勺突然變成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那個後腦勺突然回過了頭,“小湯啊。”
“馮局。”湯照眠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您指示。”
“你覺得,這個伊萬諾夫,是找到好?還是找不到好?”
湯照眠的表情停頓在原地,盯着馮局的臉,“我不懂您的意思。”
馮局笑了笑,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太陽穴,“動動腦子,好好想想。”
馮局說完,快步走遠了。
【海港市立醫院】
穿着護士服的Riesling站在一層的電梯旁,左手插着兜,右手翻動着一塊的屏幕,屏幕上是海港市立醫院的介紹内容。這間醫院曆史悠久,在戰時,這裡曾經是一個軍用醫院。
Riesling飛速翻閱着信息,又劃拉了幾下屏幕,打開了這棟樓的就醫平面導覽。她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這是這棟樓每一層的平面示意圖,又劃拉了幾下,她甚至打開了這棟樓的3D示意圖。
她沒想到這樣的信息可以如此輕易地獲取到。
“和平就是最好的安眠藥。”
她突然想起父親經常說的這句話。
她擡起手,捏了捏口罩的夾子,走進了樓梯間。樓梯間漆黑無比,安全出口提示燈把空氣的顔色照得綠油油。
Riesling腳步很輕,輕到感應燈不會都沒有亮起。她飛快地往樓上爬。
想要檢查這棟樓的通風管道,最簡單的方法是從樓頂的天台進入,六樓的樓梯間再往上的半層,有一扇門直通天台。
當她在藍伊一的病房聽到天花闆上的響動時,她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決定進去一探究竟。
爬到五樓時,六樓上突然傳來了推門聲,燈光亮起。Riesling停下了腳步,站在了角落裡。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你在幹嘛呢?有沒有想我……”
聲音的内容逐漸變得露骨,Riesling翻了個白眼,緩緩拉開門,然後又立刻松開手,門啪地一聲合上。
Riesling踏着步子往樓上走,又從衣兜裡拿出電子煙,攥在了手裡。
男人聽到樓下門的聲音,對話變得模糊而小聲。
Riesling目不斜視地路過男人,往樓上走去,一把推開了通往天台的防火門。夏末初秋的晚風,已經有了涼意,冰冷漆黑的巨大風機發出嗡嗡的聲響。
她在南北兩側各找到一個可以進人的通風管道天井,她拿出強光手電筒,仔細檢查着通風栅欄。通風栅欄潔白明亮,沒有異樣。
她伸出手,摸了摸通風栅欄,看着沒有灰塵的指尖,挑了挑眉。
她關掉手電筒,擡頭看了看四周。接着從衣兜裡拿出工具刀,拆下其中一扇通風栅欄。垂直向下的通風口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嵌在牆壁上的把手已經鏽成了紅棕色。
她咬着手電筒,踩着生鏽的金屬把手,站進通風管道裡,又從裡面合上了通風栅欄。
她低頭看了一眼腳下,手電筒的光線照不到盡頭,隻有風從“盡頭”吹來。
生鏽的金屬把手,每隔半米就有一個,她默數着自己左右腳依次踩過的數量,保持着規律的節奏,一點點往下。
才剛剛數到十二,她的腿就感受到了左右兩側同時吹來的風。她單手握着金屬把手,用手電筒觀察着腳下。左右兩側是兩個橫向的通風管道。
她咬着手電筒,又往下踩了三個金屬把手,在餘光裡,她看到了閃動的光點。
她停下腳步,拿起手電筒,照向了光點。手電筒強光的盡頭是一個閃着光的簡易□□,而管道的周圍布滿了裝着半透明黃色液體的礦泉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