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安迪入獄,我當時并沒有一點多餘的想法。
或者有一點。
我拿着條例走進監獄,準備給新人進行一場循規蹈矩殊無新意的訓話。
安迪是唯一一個比我高的人。
布朗先生的身體淨身高一米八八,比我上輩子高了整整十厘米,我一向因此而沾沾自喜。
而安迪赤着腳站在監室内,還要比我高出小半個腦袋。
他看上去并不像個罪犯,即使這麼狼狽地站在監獄裡,他也更像是個落難的大人物,而非什麼窮兇極惡的殺人犯。
但外表向來不能說明什麼,我隻是依例說了點什麼,然後按部就班地離開。
直到過了幾個月之後,我得到一個升遷的機會。
提交資料的時候,工作人員向我确認:“您是從Shawshank監獄去……”
後半句我沒能聽到腦子裡,他的口音并不标準,帶着明顯的當地特色,但聽到我耳朵了,就是相當清晰的肖申克,我呆愣了片刻,請他再說一遍。
“請問是Shawshank……”
果然是肖申克,我聽着這三個音節,胸腔裡的心髒突然猛烈地跳動起來,熱氣直沖向腦袋。來這裡将近四年,我從未有如此激動的一刻。
然後我懷着僥幸之心,問了一下在我之後繼任者的名字。
他說那人會是山姆諾頓。
記憶紛至沓來,是一部電影出現在我腦中,那是我看過的唯一一部歐美電影,主角含冤入獄,用二十年時間挖出一條地道,最終越獄。
我一生不能忘記他在廣播裡放的哪首歌,和他擁抱大雨和自由時的快意。
那主角叫什麼呢?
6
安迪·杜弗蘭。
7
片刻之後我接受了現實,這速度看起來快得有點異常,我卻覺得還好。
穿越這種事情已經足夠不靠譜,電影的世界也不會再壞到哪裡去,說不定我哪天早上醒來,會發現自己還是那個普通的大學生,剛剛得到一個見義勇為的表彰。
我最終放棄了這次升遷的機會,倒不是說謙讓或者别的什麼,我隻是更喜歡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或許别的穿越者會雄心大起,去拼搏去奮鬥,甚至去競選美國總統。
但我是這樣得過且過的人,茫然又困惑,始終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況且說句矯情一點的話,肖申克或許是我和原來世界僅有的聯系,我也想見識一下那位号稱“鼓舞了整個世界”的救贖究竟和普通人有哪裡不同。
8
安迪·杜弗蘭就是那個難得能在身高上壓過典獄長的人,他看起來落魄又溫文,而且臉長得尤其好看。
我觀察了他幾日,他似乎正處在畢生最狼狽的時候,被監獄裡的一個同性戀小團體不間斷地騷擾着。
這幾日我在要不要提供幫助之間猶豫了很久,糾結于是否有權破壞他的人生軌迹。
當初看電影時,我曾經想過自己能夠自己将安迪救出囚籠,但此時設身處地,我卻不知該作何反映。我因他經受的不公而惱恨,又怕自己貿然插手,他不能長成我熟知的樣子。
直到今天終于下定決心。
要的。
曾經他是故事裡的虛像,但至少此刻,在我的面前,他是個活生生的人,而我無法看着一個無辜的人在此經受本不應受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