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老闆倪豪建一大早就做好了早餐,他一看到下來吃早餐的祁志川帶着兩個淡淡烏青的眼圈,便問:“祁老師,是不是因為昨晚太冷了睡不着?我看你兩個黑眼圈還挺嚴重的。”
昨晚下了一場雪,确實挺冷的。祁志川不想多說什麼,就直接回答是。
準備坐下吃早餐時,祁志川發現今日的早餐量挺多,兩人的分量足足的。他問:“老闆,是有客人住宿了嗎?”
“嘿,”倪豪建笑得眼睛不但不見了,牙齒都幾乎全露了出來,“你說對了。”話音剛落,就有下樓梯的聲音,“客人下來了。”
祁志川看過去,看到走下來的人,一股寒氣從腳底冒起。
他就應該猜到。
入住的客人是岑顔東,他噙着笑走下樓梯,又優哉遊哉地走過來,在桌子旁坐下,他眼神兒難得不冷了,卻有挑釁的意味。
“老闆,我不餓,我不吃了。”
祁志川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教學課本,就想逃離這個地方去學校。倪豪建追出來本想對已走到門口的他說什麼,這時倪湯突然出現,于是倪豪建轉而對她說:“哎哎哎,倪湯老師你來得剛剛好,你說說祁老師,這麼冷的天氣,不吃點熱乎的填填肚子怎麼行?”
自從倪湯喜歡上祁志川後,就偶爾會過來這裡找他,一來二去,跟旅店老闆也就認識了,旅店老闆也便知道了二人是一對兒。在他們這樣的窮鄉僻壤,教師是非常受尊敬的,所以倪豪建對倪湯十分客氣。
倪湯因為一整晚都在擔心祁志川,因此就一早過來看看,順便跟他一起去學校,聽到老闆說他不吃早餐,又想到他昨天午飯不吃,也不知道昨晚他有沒有吃晚飯,便走來,握住他的手說:“時間又不趕,多多少少吃一點早餐好不好?”
祁志川下意識地想抽出自己的手,奈何倪湯握得緊,而且也擔心在衆人面容給她難堪,便由她去了。“我是真的不餓。”他說。
“這樣好不好,我給你拿一個饅頭路上吃?”
祁志川妥協了,一個原因是這樣貼心的關懷他做不到狠心拒絕,另一個原因是他真的不想在那個人面前多呆一秒。想到那個人以前那些喜怒無常,自己又因為一聲不吭躲他,還被他找到,他不知道他會什麼時候爆發,有些害怕是真的可以刻在骨子裡的。
倪湯轉身進屋子,才發現裡頭還坐着一個人,而且還是他們學校的大善人,于是立即欣喜地跟他打招呼:“岑先生你好,原來你還沒離開。”
岑顔東微笑點下頭:“你好。”
“沒想到那麼巧你跟志川住同一個地方,真是太好了。”
“确實很好。”岑顔東繼續保持着微笑。
從兩人的三言兩語的交談中,倪豪建發現了驚天大秘密,原來這位岑先生,可是大大的有錢人哪,比祁老師還有錢,天啊天啊,他一定要好好服侍他,讓他感覺到家的溫暖。
倪湯拿了一個還在冒着熱氣的饅頭,再跟岑顔東道一聲,就走了。
岑顔東指尖輕點着桌面,看着離開的二人牽着的手,前一秒他還帶着微笑的臉,下一秒就變得陰翳冷沉。
路上,有倪湯在一旁監督,祁志川快速把饅頭全咽進肚子裡,而且不快點吃的話,也很快會冷掉。路程還沒走一半,一輛車招搖地停在二人面前。
甭管是什麼牌子的車,好不好看,四個輪子的車,對這窮鄉僻壤的人民大衆來說,都是稀奇寶貝。
倪湯雖然是老師,但沒見過什麼世面,所以車子往她面前一停,她眼睛都看直了。她不是沒見過車子,隻是沒見過那麼豪華的車子。
車裡的岑顔東搖落車窗,探出頭,“我要去學校跟校長讨論學校重建事宜,天那麼冷,又順路,一起吧。”
祁志川知道岑顔東是故意的,他成心不讓他好過,他現在就不想順從他。他本來想回道“不麻煩你,我們用不着”,話剛到嘴邊,就被倪湯搶了先,“好啊,謝謝岑先生,麻煩你了。”
她說完,打開後座車門,率先鑽了進去,然後向蹬在原地的祁志川招手,“志川,進來呀。”
岑顔東将祁志川的猶豫不甘又無可奈何全看在眼裡,待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鑽進來,岑顔東不動聲色勾起嘴角,開始發動車子。
“原來車裡這麼暖。”倪湯發出感歎。
“第一次坐車?”岑顔東問。
倪湯笑道:“山區僻壤裡的人,基本都窮,哪有什麼機會坐車呢?”
岑顔東笑了笑,不再回話,餘光一瞟車内後視鏡,此時的祁志川魂不附體似得望着窗外,壓根沒聽他們說什麼。
“你們大城市來的人都非常有愛心。”倪湯又說。
“哦?”岑顔東拖了長音,來了興趣的樣子。
倪湯道:“岑先生你是一個,還有......”她拿過祁志川一隻手緊握着放在自己的腿上,眼裡滿是愛意,驕傲地說,“志川也是。”
祁志川這才回過神來,茫然地轉頭去看倪湯一眼,然後目光移下,落在被她握緊的手上,登時他就感覺到一雙眼睛通過車内後視鏡可怕地盯着他,他僵瑟了一下,倔強地又轉頭看向窗外,他一點都不想去看前面的人。
什麼都不知道的倪湯興沖沖地繼續說:“志川他可好了,他花了好多錢,給那些家庭困難的孩子們添置了冬衣,還給學校安裝了暖氣,所以孩子們在冬天上課沒那麼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