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島小區3棟606,客廳亮着燈,空無一人。
是個一居室,不到五十平,客廳位于房子正中間,本就不大的地界擺得滿滿當當。兩面木架并列,架子的每一排都擺放着幾個透明方盒,盒内插滿塑料小瓶。
最後一排木架與牆面的中間的過道處,緊巴地擱置了一張木桌,有序陳列着天平、量筒、蒸餾瓶等各種制劑儀器。
刷。
夜風湧入,陽台的窗簾随風飄蕩,翻飛如潔白的蝶。
桌旁亮起一道金色光圈。
錢姝歸來,懷裡還抱着那隻瘦弱的幼豺。傷口的冰融化了,血水滴滴答答,她的衣袖早已濡濕一片。幼豺雙目閉合,氣息漸弱。
錢姝捧着豺,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到桌上。
肌膚觸到桌面的刹那,豺無意識地一抖,驚得錢姝跟着心頭一顫。
小可憐。
放好豺,她騰出手來脫去厚重的衣服。一層一層扒下,也顧不得整理,随手丢在地上,并将其中最柔軟的線衫折起墊在幼豺身下。
線衫還是溫熱,沾着錢姝柔和的氣息,幼豺似乎感知到什麼,四腳微微動彈,蜷縮的身體放松不少。
錢姝撸起袖子,直奔第一面木架,拿起最下面一排的藥箱。拎着藥箱回到桌前,她取出棉簽、碘伏和繃帶,用棉簽蘸了碘伏,輕輕按壓豺的傷口。
殺菌的刺痛驚醒了豺,它倏地睜眼,惡狠狠地對着錢姝呲牙。它想站起,撲騰兩下,失敗了。
錢姝停下動作,舉起手裡的東西放到它眼前,解釋道:“我是在為你清理傷口。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們已經從你的世界出來了。現在是在我家裡。”
二者物種不同,又來自不同世界,錢姝沒抱希望于豺能聽懂,已然在暗暗考慮使用控制異能來強行制服它。可沒想到,她一說完,豺就乖乖趴好了。
四肢展開,貼着淺灰線衫,好像一塊黃棕色大補丁。
錢姝“噗嗤”笑出聲,随後得到了一記涼涼的眼神警告。
她一秒裝回正經,輕聲哄道:“處理傷口的時候是有一點點痛,但勇敢豺豺,不怕痛!”她俯身吹了吹。
涼風消解痛楚,豺收起敵意,重新合上眼。
之前沒來得及細看,真到了清理時才發現,豺身上細小傷口太多,撥開短毛可見一條條殷紅縱橫交錯,委實觸目驚心。
錢姝耐心地一一消了毒。
衆多小傷口中,有兩道格外顯眼,分别在下腹和腦袋頂,都将近5公分長。
未免感染,錢姝為豺塗完碘伏,第一時間把繃帶纏起來,順手在它圓不溜秋的頭頂紮了個蝴蝶結。
純白的蝴蝶結過分可愛,配上那張冷峻兇惡的豺臉,悲催中帶着一點喜感。
工程全部結束已至淩晨1點。
熬夜引發的頭痛煎熬難耐,錢姝強忍着,打了一盆熱水,替豺擦拭了身子,握着它的肉墊,把髒兮兮的爪子都擦幹淨了。
豺由着她,不掙紮,不反抗,側着腦袋,用那雙深邃不可見底的黑瞳審視她。瞳中如有澹澹水色,波瀾不驚中映着淺淺的疑惑。
淩晨2點,大功告成,錢姝摟着煥然一新的豺爬上了床。
房子是租的,床是屋主留下的,雙人床,幾乎占滿整間卧室。
她用盡最後一份力氣新折了一件衣服放在床的左側,将豺擱在上面,自己倒頭就進入了夢鄉。豺依然支着那顆蝴蝶腦袋,盯着她,沒堅持幾分鐘,它眼裡浮現出深厚的倦怠,眼皮也越來越沉,終究是伏下前身,睡了。
窗紗薄透,玉色月光灑下,覆在床尾和她的身上,如一層水波。
一夜無夢。
早晨8點,訂單提醒準時響起。
“距離訂單配送還剩2個小時,希望商家大大抓緊時間哦。”
如遭針紮,錢姝幾乎是從床上彈射起來的。說到送貨,她赫然記起自己還沒取雪津!
臨時取消訂單和配送超時都要扣錢。
她一骨碌竄下床,在客廳随便撿起一件羽絨服穿上,就再次趕去了36号世界。
這次換了個着陸點,沒遇到坎坷。
順利取完雪津歸來,錢姝飛速洗漱換衣服,出發前又蹑手蹑腳地進卧室看了眼豺。還在睡。它縮在枕頭旁,差不多和枕頭融為一體,軟乎乎的。不知夢到了什麼,右後腿接連蹬了幾下,耳朵尖也忽折忽折。
錢姝以絕對龜速關上房門,竭盡全力克制,沒發出一丁點聲音。
出了家門,她開啟暴走模式,俯沖下樓,騎着小電驢全速前進趕去送貨。
暮夏的陽光不再焦灼,溫暖明媚,照得前路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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