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小電驢旁，蘇珩邊戴上頭盔，邊問：“你覺得他說的有幾分可信？”

錢姝連連擺手，“你可别當真啊！他那套都是營銷号的說辭。”

“營銷号？”

“就是在網絡上發表各種主觀言論的賬号，那些内容十有八九是為了博眼球的胡說八道。”

蘇珩沉思片刻，轉而問：“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會有營銷号呢？”

好問題。

錢姝想了想：“做營銷号也是一種工作嘛，換言之，他們是為了賺錢。”

“你們這個世界的人工作都是為了錢嗎？”

“當然！沒錢隻能喝西北風！”

蘇珩看她，滿眼真摯：“東南風不能喝嗎？”

錢姝嘴角一抽：你還挺幽默。

她翻了個白眼：“回家了。”

蘇珩沒急着擰動把手，在棒球帽之上戴上安全盔，問：“你呢？”

錢姝正系着頭盔的束帶，問：“什麼？”

“你努力工作是為了什麼？”

“當然也是為了賺錢啊。”

蘇珩若有所思，指出其中邏輯錯誤：“賺錢是過程，不是目的。”

“我是為了……”回答在觸及某個塵封的記憶時停滞，錢姝手停在盔沿良久，久到時間仿佛靜止了。

蘇珩眸色沉了沉，耐心等待着，等來的是一句催促：“回家吧。”

再開口已不是往常的活潑語調，很深沉，沉到人的心底裡。

小貓有秘密。蘇珩眉目略攏，審度一閃而過。

小電驢沿着寬闊的林蔭道疾馳，直至完全消失在長道盡頭。

·

為了不喝西北風亦或東南風，蘇葉子一直加班到晚上八點才回到家。

室友菁菁出去玩了一天，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捧着手機查看照片回味白天的快樂，見蘇葉子歸來，立刻爬起來，“我和你說，你今天沒去太可惜了！我們偶遇了……”

話聲戛然而止。

門口的蘇葉子累得幾乎失去顔色，看她這副凄慘模樣，菁菁頓時失去分享的欲望。

畢竟，此時此刻，她的快樂，恐怕會成為壓垮蘇葉子的最後一根稻草。

目光瞥見蘇葉子手裡握着的靈液，菁菁說道：“你怎麼又買靈液了啊？這是靈液，也不能把它當成安眠藥，這對身體的傷害太大了！”

“試了，沒用，”清楚對方好意，蘇葉子沒過多辯駁，解釋道：“試來試去，發現還是控憶最好用。”

她擠起嘴角，心虛道：“我也不是一口悶，都是一點一點地喝。”

話語沒起到丁點效果，菁菁還是憂心忡忡。

蘇葉子挺起胸膛保證：“如果今晚能睡得着，我就不喝了！買來是以防萬一的！”

菁菁原本還要說什麼，嘴張到一半又閉上了。話語悉數梗在喉頭。

她明白，蘇葉子現下并不需要這三言兩語的勸慰。

“早點睡吧。”她道

聞此，蘇葉子松了口氣，“好。”

進卧室前，菁菁又道：“我這幾天也幫你多盯着，如果有合适的工作就發給你。我明天也去問問我們人事下次招聘的時間。”

菁菁在知名外企W工作，福利待遇好，人員穩定。菁菁本碩畢業于TOP10的學校，畢業那年适逢W業務擴張，乘着東風憑借她出色的履曆順利拿下offer。

在菁菁提過要幫蘇葉子内推後，蘇葉子偷偷檢索過這家公司此前的招聘啟示，要求極高。即使有内推，她也不過是剛剛能摸到進面的門檻罷了。想進去，難于登天。

在心中默然歎了口氣，蘇葉子換上明媚笑靥，鉚足力氣扮演着一名“開心小女孩”，“好嘞！謝謝哈。反正我同步看看，我在這家公司也快轉正了，如果能順利轉正，我就請你吃飯。”

“你還要……”出口三字，菁菁及時咽了回去。

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要花錢，蘇葉子的工作再不濟還能糊口，若是一味強行勸她辭職，實質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菁菁擠出假笑：“加油。”

“好。”

随着菁菁關上卧室房門，蘇葉子的唇角如流星即刻隕落。

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又不叫家家，為什麼她的經這麼難啊？

疲憊地洗完澡，蘇葉子拖着疲憊的軀殼爬進窩裡。

奇怪的是，即使身體和精神再疲憊，大腦也無法停止運轉。

躺在床上，想刷手機的欲望像是被打開了開關，拼命膨脹。

哪怕那些短視頻無聊得讓人昏沉。

哪怕所看的内容隻是映在瞳孔裡，完全沒有進入腦袋。

還是想要機械地劃動屏幕，仿佛是對白天花費時間工作的報複，也仿佛是在挽救被工作挾持的生命。

淩晨1點，蘇葉子終于熬不住，在幾度伴着視頻聲響昏睡後，她關了手機合上眼睛。

眼睛閉上，大腦依然像一台老式空調外機呼呼地轉動。

淩晨3點，輾轉反側2個小時後，她伸手摸住桌上的控憶靈液，拿起，打開，抿了兩滴。

唯有暫時封閉所有與工作有關的記憶，才能安心睡着。

由于她來到這個公司後幾乎每天都在喝控憶，身體已經産生一定抗藥性，如今的兩滴起不到什麼作用。

喝了，繼續輾轉反側。

再度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