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善身體左轉,側對着沈懷川。
隻見他雙臂持刀,持刀柄在頭頂逆方向旋轉,在身體右側停下。同時,賀善右腳收于左腳内側,左腳向前跨一步成馬步。
隻聽賀善大喝一聲,雙手握緊刀柄,将力氣集中于靠近雙手的刀柄這一端,以刀柄帶動整把大刀,揮動大刀砍向沈懷川。
賀善來勢洶洶,采用砍刀的進攻方式,不同于第一招的劈刀。
劈刀的力度集中于刀前端的刀刃,側重第一刀劈下的力度,勢如破竹。
劈向對手時,刀上沉重的鐵環可加重刀整體的重量,在慣性的作用下,使刀劈下的力度更為強勁。
但是賀善第二招所采用的砍刀的招式,力度卻集中于後端的刀柄,離握刀的手很近,刀的揮動方向可以更靈活地随手臂力道而改變。
賀善斜砍向沈懷川,自右上方砍下。
賀善手臂繃直,刀身與手臂間形成一個夾角,刀的力度依靠身體與手臂的傳導,而不是刀身的慣性。這一招沈懷川必須接下,無法避開。
沈懷川立刻明白,揮起長槍格擋。
他左臂受傷,難以使力,所以他以左肩作為另一着力點,右手持槍并向前撐,使槍與身體拉開距離,去接賀善砍過來的刀。
雄渾的力道順着交鋒之處傳遞至整柄長槍,若是一般人隻怕此時早已被這力道震得長槍脫手,握槍的虎口還會疼上半天。
但沈懷川面不改色仍握緊長槍,他将内勁灌入長槍,與賀善的力道對抗。
第一下沒有砍退沈懷川,賀善并沒有異色,他沒有絲毫猶疑,立刻自左上方砍下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接踵而至,沒有給沈懷川留下避開的機會。
沈懷川逼出内力強行接下這幾刀,通過槍身的震動化解賀善壓過來的強勁力道。這幾刀賀善至少用上了八分力道,刀砍在長槍上發出铮鳴,留下一道道清晰且深刻的砍痕。
但沈懷川終究是身上負傷,難以一直對抗賀善迅猛的攻勢,被逼得連連後退,身上多出的傷口也由于過度用力而再度崩開,鮮血滲出,心肺亦被震傷,嘴角溢出鮮血。
圍觀的山賊連忙推開,給二人留下空間,以免被誤傷。
刀風卷起的刃氣割傷了沈懷川的臉,可他絲毫沒有畏懼退縮的意思,也沒有因為身上傷勢加劇而表現出痛苦,他的眼神甚至更加明亮,仿佛有烈火在裡面燃燒。
刀光铮鳴中,這雙眼睛擡了起來,直視着帶着怒氣與不屑的賀善。
賀善突然有種感覺,眼前這個少年是他無法打倒的。
明明現在是他占據上風,可是這雙眼睛使賀善覺得自己才是那個處于劣勢、被施舍與憐憫的人。
這一感覺讓賀善感到憤怒與不安,他不再連擊砍向對面的人,而是蓄力準備直接一擊結束戰鬥。
賀善的蓄力使得攻勢減緩,沈懷川一直在等着這個反擊的機會。
沈懷川手腕一動,化守為攻,靈活地撬動長槍,用長槍尾端掃向賀善脖頸。
“自不量力!”
面對沈懷川的攻擊,賀善不屑一顧,他直接以攻為守,提刀劈向揮過來的長槍,直逼沈懷川面門。
長槍尾端直接被賀善劈斷,眼看這一刀就要砍到沈懷川胸前。
隻見沈懷川在長槍尾端斷裂後立刻回轉,以長槍尖端撐地,從地上彈起,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避開了賀善的刀。
他甚至借賀善的刀為中介,踩刀翻身落到了另一側,與賀善拉開了距離。
沈懷川這一招實在是太漂亮,引起山賊群裡一陣驚呼。
許清徽卻注意到,但由于距離太近,胸口仍被砍刀揮出的氣勢劃傷,胸前的衣服瞬間被鮮紅的血液沁透,仿佛胸口又盛開了一朵鮮豔的牡丹。
她的心不由得緊緊揪了起來。
沈懷川動作并沒有停下,他順勢旋落到賀善後方。揮起右手握着的、帶槍尖的那一半斷槍,在賀善回身之前,用槍尖抵住了賀善的喉嚨,隻要稍一用力,便可劃斷賀善的喉嚨。
這一變故誰都沒有預料到,山賊大驚失色,軍師謝昀及其他幾個反應快的山賊瞬間就要上前阻止沈懷川的動作。
賀善卻擡手制止了他們。
沈懷川咽下喉嚨間翻湧的鮮血,問向賀善:
“賀大哥承讓。”
賀善臉上并沒有命握在别人手裡的慌亂或恐懼,反而露出了欣賞的神色: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身手,竟比他想象中還要好。
這第二招,至此就算是結束了。
沈懷川清楚,以他的傷勢,是沒辦法和賀善正面硬碰硬的,也無法與賀善持久糾纏。而且他需要做的隻是接下賀善三招,而不是打赢賀善。
所以他故意引賀善蓄力來砍他,從而使賀善露出破綻,他得以找到機會結束戰鬥。
喉間直有鮮血上湧,沈懷川神色淡然松開斷裂的長槍,試圖咽下。
但或許是方才被刀揮出的氣勢傷到了心肺,一口血終究是沒憋住吐了出來。同時一瞬間一陣眩暈傳來,沈懷川感覺周遭人和物都在旋轉,身體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一雙手托住了他,天旋地轉的世界找到了支點,迅速恢複平靜。
他朝右側看去,對上了許清徽那雙擔憂卻又無比堅定的清亮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