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突然被拉了出來,什麼目的也沒有,就這樣随意走走看看暮光與星空,沈懷川卻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平和的充盈感在内心滋生,仿佛所有的孤獨與不安感都被隔離開了。
可是沈懷川明白,驅趕走那些孤獨與不安感的,是身邊的這個人。
許清徽想,沈懷川這些天的不對勁,既然從她身上找不出原因,那便可能是沈懷川自己的問題了。索性借着契機将他拉出來,先感受感受大自然,放松一下心情。
沈懷川本就話少,一路上許清徽差不多都是在自言自語,沈懷川少數時候會給出個“嗯”或白眼的回應,她也沒覺尴尬,仍一個人自得其樂。
見沈懷川眉間終于舒展開了些,許清徽不由得感慨道:
“還是這樣好看些,為什麼要整日眉頭皺得那麼緊、臉冷得跟冰塊一樣,像現在這樣多好看。”
聞言沈懷川瞬間收斂了神色,眉頭又皺了起來,在許清徽的笑聲裡,沈懷川冷冷地說道:
“玩夠了嗎,玩夠了就回去。”
“誰說我是來玩的。”許清徽擡頭看了眼天色,正了顔色,“時間也差不多了。”
他們已經走到了城郊,這個方向的盡頭,有座五瘟神廟。
這個地方,沈懷川先前也曾在白日裡路過過,當時的此處就是一座平常的、甚至有些破敗的五瘟神廟,隐約有些常人來拜祭過的痕迹,并沒什麼特别的。
可是此時,雖隔着些距離,五瘟神廟的方向卻已可以隐隐看得見些火光。
沈懷川神色一凜,這個地方不對勁。
許清徽拉着沈懷川悄悄爬到了更近一些的一處土坡上。
土坡地勢較高,可以看得見下方的情形;周遭又有長勢茂密的植物做掩蓋,不易被下方的人發現。
而且看這個位置的壓痕,和許清徽輕車熟路的姿态,她先前應該是已經來過好幾次了。
沈懷川的目光落在前方輕車熟路地摸了過去、并招呼着他過去的許清徽身上,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了。
随着夜幕逐漸籠罩大地,五瘟神廟前聚集的人慢慢變多了起來。
其中各色人等都有,但更多的,還是衣着普通的百姓。
五瘟神廟前燃着一堆篝火,百姓前前後後将手中持着的火把投入篝火之中,而後退到後面,跪坐在地面上,似是期待着什麼東西的降臨。
“你猜他們在等什麼東西?”
許清徽湊到沈懷川身邊,悄悄地說道。
沈懷川神色未變,輕輕吐出四個字:
“裝神弄鬼。”
聞言許清徽眼神一亮,不愧是沈懷川。
雖然先前并未親眼見過,但是沈懷川在許多書中都見到過關于民間迷信五瘟神的說法。
許多百姓不識藥理也不明晦暗的變換,便以為這些都是受五瘟神掌控,于是逐漸興起了對五瘟神的迷信與崇拜,并自發地在諸多地方興建了五瘟神廟,祈求五瘟神賜福與保佑。
随着一道似野獸的嚎叫,五瘟神廟中緩緩出現了幾個人,他們身上都穿着奇異的野獸皮羽制成的衣裳,臉上化着詭異鮮豔的妝容。
為首之人手持巨大蒲條,身後一人捧着瓦罐亦步亦趨地跟随,另有四人每人都捧着一個裝着像水一樣的液體的大盆。
他們走到人群之中站定,為首之人做了一套複雜的動作之後,十分虔誠地揚聲道:
“巫神保佑爾等,隻要心誠至極,所願皆将靈驗。”
聞言周遭的百姓争先恐後地将銅錢、銀兩,甚至是黃金,投到那水盆之中。
而更神奇的是,那些東西投入那水盆之中後,除了剛開始時濺出些微弱的、銀光般的水花,之後竟是詭異地消失在了水盆之中。
投完錢後百姓争先恐後地匍匐在那個為首的巫師跟前,那名巫師将蒲條浸沒在他身側那人手中的瓦罐之中,而後抽出。蒲條帶出其中的液體,巫師将其揚起,揮灑在匍匐在地的百姓身上。
巫師嘴裡還念念有詞,嗚嗚噜噜地吟唱着些詭異的歌謠,那歌謠乘着入夜後的風聲,在周遭的密林中回蕩。
令人不禁汗毛豎起,驚出一聲冷汗。
“我說了我不是來玩的吧。”
許清徽用手臂戳了戳身側的沈懷川,眼睛亮晶晶的,語氣裡帶着幾分邀功的小驕傲。
“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沈懷川的神色晦澀難辨。
“我先前去給一些百姓送藥,再去時,卻發現先前的藥并沒有喝過,都被擱置在了一邊。我感覺不對勁,就暗中跟着他們,便發現了這裡。”
“而且我還發現,城中并不止這一處五瘟神廟前出現這種情況。我懷疑是這些巫師裝神弄鬼,暗中借疫病斂财。城中疫病久久難以遏止,隻怕和他們的行動也脫不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