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川從懷中掏出一個古樸的小盒子,打開盒子,隻見裡面的綢緞中安然地放着半隻玉佩。
“放在我這裡多時,也是時候交給你了。”
莫愠大師也有些感慨,從袖口之中取出另外一個造型幾乎一模一樣的盒子,打開盒子,裡面正躺着這玉佩的另一半。
“這快玉佩便是當年那将領給你父親的信物,隻是後來意外碎裂為兩半。你父親離開清川府時,自己帶走了一半玉佩,将另一半轉交與我保管,約定再來清川府時來我處尋取,或是此處之人尋到了那對母子相關的消息,可憑這半邊玉佩前去京城尋他。”
“辛苦大師,多謝大師。”
沈懷川接過那半枚玉佩,神情莊重。
“隻是,貧僧有句話想贈與小友。”
莫愠大師的目光轉向沈懷川,明明沈懷川比他要高,莫愠的目光卻帶着居高臨下的悲憫。
“世間之事,莫要強求。”
“多謝大師。”沈懷川面不改色,淡淡道,“隻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家父臨行之前仍挂念此事,難以瞑目,這麼多年了終該有個結果。”
“阿彌托福。”莫愠大師低吟,似是為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延用先前的信号,便可召集你父親留在此處之人。”
“多謝大師。夜已深,便不再叨擾大師了。”
沈懷川起身告辭。
殘月高懸于夜空,萬籁俱寂,隻有遠處不時響起幾聲鴉鳴。
沈懷川踏着涼薄的月色往居所走去,像滿夜的寒氣都壓在了他的肩上。
*
次日許清徽一大早便被許母從床上扒拉了起來,一番沐浴梳洗後,才去參拜。
不算今日,他們一家人在許母的安排下,已經誠心誠意齋戒三日了,許母強調說這樣神明才能感知到自己的誠心,為自己驅災辟邪。
許清徽是不信神佛之人,可是當她置身于大雄寶殿、跪拜于那莊嚴慈悲的高大佛像之前時,卻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股發自内心的甯靜,仿佛身心得到了由内而外的洗滌。
受氣氛的感染,許清徽在心中默念:
“九天之上的神佛啊,如果您真的存在,請保佑我的家人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吧!也請保佑我事業順遂,得償所願。我願意勤勞勇敢,多做善事。”
莫了,許清徽又補了一句:
“也請保佑沈懷川這一世可逢兇化吉、遇難呈祥,得以善終。謝謝您。”
願畢,許清徽随許母等起身,上方的佛像仍舊莊嚴慈悲,仁愛衆生,仿佛永遠不會因人世間的悲喜而更改動容。
末了,許清徽又被許家人領着去被灑了菩提水,驅邪除穢,又經曆了一系列複雜的流程後,這一陣套儀式才算正式走完。
“好啦好啦,這下子定然邪祟盡退,清兒可諸事皆安了!”
許母滿意地拉着許清徽轉了一圈,滿眼滿意地上上下下打量。
“來來來,最後喝下這驅邪水。”
許旌陽拿着剛從寺中師父那裡求來的驅邪水,眼巴巴地盯着許清徽喝下後,才滿意地露出了微笑。
這可是他剛小心翼翼地護了一路,才一滴沒撒地拿到這裡的。
“來來來,将這塊玉帶上,還有這個香囊。”許父從懷中拿出一塊驚喜包裹着的玉和一個制作精良的香囊,溫和地說道,“這是我們剛剛一起去為你求的。”
許清徽乖乖地将玉戴到脖頸上,并将香囊佩戴到了腰間。
許家父母和許旌陽看着被裡裡外外除穢和被玉與平安符保佑着的許清徽,笑得比他們自己得到了庇佑還開心。
許清徽從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除了不适應之外,她還感到心裡酸酸漲漲的。
沈懷川剛巧路過,站在安濟寺中那顆百年的銀杏樹下,不知不覺就在一旁圍觀完了全程。他本來隻是想看兩眼的,但腳一停下,就挪不動了。
六歲之前,每逢生辰,家裡人也會這樣圍着他。但這樣的溫暖,從六歲之後就再也沒有感受過了。
今日看見被家人的愛圍繞的許清徽,沈懷川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溫暖了一些。
隻是,沈懷川的神色冷了下去,隻是這樣的溫暖,他這樣的人,原本就是不配的。
山上的氣溫總是要低些,銀杏樹的葉子已有些發黃。
部分枯黃的銀杏葉被剛剛涼下來的秋風吹走,在空中飛揚漂泊。
許清徽無意間掃到銀杏樹旁好像有個熟悉的人影,可是定睛再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阿清,你在看什麼?”
許旌陽問道,随着許清徽的目光望去,隻有在風中飛舞的銀杏葉。
“沒什麼,許是我眼花了。”
許清徽笑笑,又參與到許家人的讨論之中。
許清徽的視線移開後,沈懷川才從樹後走出來。
好在百年古樹枝幹粗壯,足夠遮擋他的身形。
沈懷川深深地望了一眼眉眼帶笑的許清徽後,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