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亦芝張了張嘴。
她以為自己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可原來還是被他發現了。
就在那場雨下起來的時候。
沒得到回複,顧寅言再次開口:“不下來我就走——”
“下!馬上下!”梁亦芝連忙喊住他。
分貝乍然提高,梁亦芝才發現她的喉嚨像卡了煙灰,極其沙啞。
她清了清嗓子,抹了下微腫發酸的眼角和臉上半幹的淚痕。
“等我兩分鐘,很快!”
“披個外套再下來吧。”
樓下,顧寅言擡頭,望了眼烏雲密布的深沉天空。他探出手,掌心交錯的紋路裡很快聚起一灘晶瑩的水珠:
“雨下大了。”
梁亦芝還是要面子的,不想被外人看見她過于狼狽失态的一面,哪怕是顧寅言。
她沖進廁所,檢查了下自己的臉,妝全花了。
她沒猶豫,幹脆卸妝洗了把臉,裹了件門口衣架上挂着的外套下了樓。
推開單元門,顧寅言側過身。
梁亦芝沒敢直視他,讓他窺見自己腫脹的雙眼,她隻是低着頭,雙臂擋在胸前,用外套把整個人裹得緊緊的。
洗淨的素顔清麗動人,哭過後,她眼角和鼻頭的紅尚未消去。
梁亦芝的臉很小,臉型偏短。頭微微低下一些角度,整個臉都埋進了外套的毛領口,看不到了。
見顧寅言的車就停在對面,梁亦芝作勢就要往雨裡沖,被顧寅言伸手攔住。
他撐開一把黑色的長柄傘,站到她後方,這才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先走。
上了車。
顧寅言的車裡開了空調,密閉的空間裡流淌着與外界截然不同的暖意,讓梁亦芝的身體也回溫了幾分。
傘還在瀝水,顧寅言把傘收了,放到後座,才坐進駕駛座裡。
梁亦芝扭頭,看見他大衣的肩膀上落下了稀稀拉拉的雨迹。
她略顯不好意思地開口:“那個……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一旁的男人啟唇:“大概是過來看你的笑話。”
梁亦芝輕輕地“嘁”了聲。
但不管怎麼樣,現在有人陪在她的身邊,方才動蕩無主的思緒總算是安定幾分。
電話的開頭,顧寅言其實就察覺到了梁亦芝的不對勁。起初他隻當她是和平常一樣心情不暢,所以才想抓着自己閑聊解悶。
可她話匣子不停,話裡彎彎繞繞,卻始終說不到重點上。
外頭雨滴落下時,顧寅言聽見幾聲很短、很輕微的抽氣聲。
混着外面淅瀝的雨聲,細微如絲。
像是憋了很久,努力克制着的情緒終于丢盔卸甲,從那個隐秘的缺口不胫而走。
梁亦芝哭的樣子他太熟悉。
她哭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把要說的長句都拆成短句,來掩飾自己的哭腔,尾音又帶着一點點難以抑制的顫抖。
她哭起來跟别人不太一樣,安安靜靜的,基本沒有什麼聲音,隻有啜泣時偶爾哽咽的換氣聲,一抽一抽的。
顧寅言說過她平時像個小喇叭,可一旦碰上事兒就啞了。
他問她:“所以發生了什麼事?”
梁亦芝頓了頓,開門見山道:
“我和謝昀分手了。”
“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剛分的。”
顧寅言正抽了幾張紙,慢條斯理地替自己擦去身上的雨水。聽見她這話,肩膀上擦拭的手一滞。
他動作緩下來:“……你提的?”
“對。”
“為什麼?”
“……他出軌了。”
顧寅言沒想到這一層。
梁亦芝吸了吸氣,繼續說:“我拿着他的手機。正巧有消息進來,我就看了。”
“謝昀跟那個女人,保持了很久的聯系,至少有三個月了吧。但他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結束了。對方氣急敗壞,就一直發短信來威脅他。說他睡完就跑,還說如果他真的要跟她分手,她就要把他們發生過的事情全部都告訴我。”
那幾條短信已經複刻在她腦海裡,怎麼都忘不掉。
每一行字都讓她心驚、讓她怒不可遏。
“最可笑的是,”梁亦芝無力地牽了下嘴角,“你知道他出軌的是誰嗎?”
顧寅言看着她的眼睛,沒有說話。
“趙泠。”梁亦芝說。
“就是那個他每天挂在嘴邊的女生,跟他認識了好幾年的好朋友。”
梁亦芝越說越覺得,自己就像個小醜。
那天生日聚會,趙泠對她說那番意義不明的話時,她就該察覺到的。
明明趙泠才是那個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