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寅言回到車上,給秘書小唐打電話:“今天所有日程都推後,幫我重新排一下吧。”
小唐疑惑:“可是……”
“照我說的辦。”
他現在這種狀态去上班,隻怕會招來非議。今天原本還有合作客戶要見,他這樣子去不合适。
小唐也聽出來了,顧總今天大概是遇上了什麼麻煩事,語氣裡沒有一絲寰轉的餘地,他很少這麼意氣用事。
她立刻回複:“我知道了。”
顧寅言已經發話,小唐人也伶俐,知道該用什麼說辭去打發。
她剛準備挂下電話,顧寅言又道:“找物業談談,去調車庫電梯廳的監控。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好,我這就去。”
顧寅言開車,回了自己家。
高檔氣派的獨棟别墅,安安靜靜地坐落于市區。
回字形的設計,前庭的綠植像天然的屏風,将建築主體包圍在其中。顧寅言把車停進車庫,上了樓。
他先到了負一層的地下室。
電梯門打開,迎面而入的是一整面的嵌入式海缸。
幽藍的色調下,把這間地下室俨然映照成了一座水族館。
顧寅言緩緩邁出電梯。
别墅裡的裝修都是單一局限的冷色調,所有的色彩都被貯存在了面前這個巨大的魚缸裡。
玻璃缸裡的魚兒種類繁多、色彩紛呈,悠然自得地圍繞着珊瑚遊來遊去。
為了在别墅裡修繕這個魚缸,顧寅言費了不少功夫。
把魚養活需要的心力暫且不說,魚缸的前期造景設計、設備配置就花了很久。
日常需要定期監測水質,維持水溫和鹽度的平衡,就連裡面的每塊珊瑚都要精心打理、清理附着的藻類。
這麼大個魚缸,如果魚不慎翻了肚皮,還需要潛水員下水打撈。
加上電費、水費、維護費,後續清理起來也很麻煩。一旦爆發傳染病或者水質出現問題,就要徹底翻缸。
整個過程之繁瑣,足以讓人殚精竭慮。
不過顧寅言不太操心這些,他特地請了專門的團隊幫忙打理。
他打造這個魚缸,純粹為了看。
來到魚缸前,顧寅言伏低身子,湊近玻璃觀賞。
魚缸的過濾器和水泵等都是精挑細選,經過處理,隻剩下一點輕微的低頻噪音。
幽暗的光線下,立體的五官倒映着水裡波紋漾開的影子,整個靜谧的海洋世界被裝載進他淺色的瞳孔裡。
每當待在這空間,看着裡面的魚一如既往地搖尾遊弋,他心中的不穩定因子也會跟着沉靜,一切不安和毛躁都被撫平。
壓抑的情緒緩緩平複下來。
顧寅言的視線淡淡掃過魚缸的每一處角落。
他注意到一隻隐藏在珊瑚下的魚。魚體是黑紫色,尾柄部分有一個圓潤的橙色斑塊,是他上個月剛買來的雞心吊。
——死了。
魚兒靜靜地沉在魚缸底部的細沙上,看起來躺了有一會兒了。
雞心吊價格昂貴,脾氣又嬌縱,情緒起伏比較大,慣難養活。
看皮膚不是白點,應該沒有寄生蟲。隻是這條雞心吊似乎太瘦了,把自己餓死的也說不準。
顧寅言盯着那條魚,眼底流露出淺淺淡淡的厭惡之色。
心頭剛壓下去的那股煩躁,瞬間又浮了上來。
他瞳孔靠上,看東西時偶爾會露出眼睛下方極少部分的眼白,讓他的眼神更具壓迫和輕蔑的意味。
可偏偏這一部分,又被他溫潤細窄的雙眼皮和柔密的眼睫很好地中和掉了,以至于常常給人一些,他極富教養的假象。
顧寅言在地下室待了十多分鐘。
阿姨正在打掃客廳,見顧寅言回了家,擔心是臨時有什麼急事,問:“顧總,您怎麼突然回來了?”
“沒事江姨。你忙你的。”顧寅言插着兜,徑自上了樓。
他轉身之時,敏銳的江姨看到了他嘴角殷紅,有些受傷的模樣,她趕緊追上前,在樓梯底下問:“顧總,你受傷了?需要我拿點藥來嗎?”
顧寅言這才想起,自己的嘴角裂開了點,他應道:“幫我把藥箱拿上來吧。”
“好。”
顧寅言上了二樓。回到卧室,進了衣帽間,他脫下外衣,扔進了一旁的髒衣簍,準備一會兒讓江姨把這套衣服丢了。
他重新換好一身舒适的着裝,正巧這時江姨敲響了房門,把藥箱送了上來。
顧寅言開門接過:“謝謝。”
一開門,臉上的傷勢驚到了江姨。她可從來沒見過顧寅言這副樣子,一看就是跟人打架了。
江姨暗暗猜想是誰這麼大膽,竟然給把顧總給打了?一思索,估計是幾個公子哥之間鬥着玩呢,也不知是為了女人還是為了權欲。
顧寅言拎着藥箱,看江姨臉上神色變幻,八成是短劇看多了,自己在那腦補呢。他扶着門框,出聲打斷她。
“江姨,幫我準備下午餐,今天不出去了。”
江姨恍然回神,連連應道:“好、好,我這就去。”
顧寅言阖上門。
靠近門一側的牆壁上設計了一個壁龛,上面放了許多昂貴又精緻的擺件。
江姨大概是剛打掃過房間,把這些裝飾物全都擦了一遍。位置朝向跟顧寅言記憶中的不太一樣。
經過時,顧寅言順手将那個歪了的馬頭雕塑轉過幾度,重新擺正。
來到穿衣鏡前,顧寅言拿出藥箱裡的碘伏棉簽和消炎藥膏,微揚起下巴,對着鏡子,動作極輕地給自己處理傷口。
顧寅言眉頭擰着,拿手指輕輕地在唇角抹上藥膏,不時感到微微的刺痛。
其實不過是一點軟組織挫傷,比起謝昀的鼻梁骨,根本不算什麼大礙。
如果不是他先冒犯,他也不會下那麼重的死手。
顧寅言看着鏡子裡自己那張臉,慢條斯理地上着藥,一邊回想。
謝昀說什麼來着?
問梁亦芝讓她碰過沒有,還問他們上了幾次床了。
謝昀在他面前大肆炫耀梁亦芝的隐私,作為朋友,他聽不下去;作為男人,他打心底裡鄙夷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