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背對着他,和梁亦芝坐在一塊。
他們的手牽在一起,而梁亦芝的雙眼仿佛被攝了魂魄一般,駐留在那人的臉上。
他大半夜接到電話,自己的三個好朋友涉嫌尋釁滋事,鬧到警察局。一通電話讓睡夢中的顧寅言霎時清醒。
他火急火燎趕到這裡,可事情好像并沒有像他想象的那麼複雜。
至少某人似乎還有跟人搞暧昧的心情。
該說他會挑時間嗎?
他就像一個不速之客,總是晚一分鐘出現,不合時宜地破壞了别人的好事。
顧寅言面不改色地站在門外。
很快,梁亦芝也看見了他。
她一下甩開賀新圖的手,站起身,對門口沉默的人影道:“你來了?”
顧寅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色諱莫如深。
怎麼回事?
她怎麼生出種偷情被現場抓包的感覺……
畢竟為什麼跟一個陌生男人在警察局扳手腕,這事解釋起來好像有點複雜 。
賀新圖聞聲也扭頭,側目掃了來人一眼。
顧寅言走近了才幽幽開口,對梁亦芝道:“心情不錯?”
“啊?”
他語意似是在調侃,可從他陰鸷的面孔上,梁亦芝沒讀出一絲玩笑的意味。她頭腦混沌,手合着拳,輕輕搓着。
她想,應該先給顧寅言介紹一下賀新圖,并且告訴他,是他剛剛在火鍋店幫了他們。
梁亦芝剛擡手:“這位是——”
“何嫚呢?”顧寅言打斷了她。
“……在那邊,警察還在問話。”
顧寅言視線上下掃描:“受傷了麼?”
“沒有,我們沒動手,不過蔣徊挨了好幾拳。還有剛剛……”
時至淩晨,溫度驟降,警局裡冷冷清清的,空氣有些涼。
大概是看梁亦芝穿着單薄,她話還沒說完,顧寅言脫了身上的黑色大衣,罩在她肩膀上。
動作實在算不上溫柔。
顧寅言似乎對她方才的行為和身邊出現的陌生男人沒什麼興趣,把衣服丢給她後,一語不發地走開。
梁亦芝咽下未說出口的話,趕緊跟上。
他們走到何嫚幾人身後,警察問:“是你們的朋友?”
何嫚心情正差,轉頭看見是顧寅言。她還在記他的仇,依舊沒好氣,嘟囔了句:“你怎麼來了?跟你沒關系。”
顧寅言:“沒關系還打給我?要我來看你們出醜?”
一旁的璐璐看他們搬來救兵,嘲諷道:“還不是你們蠻不講理,否則至于鬧成這樣嗎?我哥就是想跟你說兩句話,還以為自己多金貴,碰都碰不得?”
尖銳的女聲叫嚷着,何嫚剛要站起身跟她對峙,被顧寅言攔住。
顧寅言這會兒臉色極差,或許是帶着半夜的起床氣,又有股不知從何而來蘊着的郁氣。
他擰過頭,對璐璐道:“我在問我朋友,沒在問你。”
璐璐被顧寅言那一聲吓到了,心裡發怵,嘴上“嘁”一聲,偏過腦袋。
梁亦芝眼看情形不對,趕忙幫着說軟話:“真的是意外,他們先動手,拉着何嫚不放,蔣徊是看到這個沖上來,才會動手的。”
這時,裡面又走出個警察,出來跟顧寅言打了聲招呼。兩人談着話,進了後面其中一個房間。
大概過了十分鐘,顧寅言出來了,警察叔叔也說調取了火鍋店監控,确認他們做完筆錄,可以先行離開。
離開前,警察叔叔又語重心長地輪番教育了他們一遍,遇到這種騷擾第一時間找工作人員幫忙報警,不要自己盲目沖動。
三人連連哈腰,表示自己明白了,這才走出去。
梁亦芝重新看向原先的座位。
之前坐在那的賀新圖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她又環視一圈,依舊沒看到那頭引人注目的卷發。
賀新圖沒打一聲招呼就離開了,這個判斷讓她心裡頓時有些怅然若失。
本來還想好好跟他道謝的。
“梁亦芝。”顧寅言回頭,在前方停下等她。
梁亦芝回神:“來了。”
等她走到自己身邊,顧寅言才往剛剛她目光彌留的方向看了一眼。
夜幕低垂,往常這個時間,他們聚在一塊,通常都是從娛樂場所中出來,還是頭一回從警局裡走出。
空氣濕冷,風也喧嚣,四人一路無言上了車。
何嫚一路低着頭,直到到了車上,才對其他人說:
“對不起,今天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不該組這個局。”
何嫚心裡很是内疚。
她本可以不叫他們來,如果不帶上雙方各自的朋友,或許就不會發生這些事。
梁亦芝摟着何嫚坐在後座,搓搓她肩膀安慰:“沒事的嫚嫚。就算你今天不叫我們,這件事遲早都會發生,提前解決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沒釀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蔣徊已經把剛才警察囑咐的話忘到了天邊:“就這個畜生,我見一次打一次。重來一次我還打!”
何嫚強壓住心底翻湧的情緒,朝前排道:“蔣徊,你要不去醫院看一下吧……”
顧寅言看了眼,發動車子:“就這點傷口,天沒亮就愈合了。”
“誰說要愈合了?”蔣徊指指自己的臉,“沒看見哥們臉上這麼大一塊淤青?”
何嫚:“蔣徊,對不起,這次真的賴我。接下來一個月,我随你使喚。”
“真的?”蔣徊得了便宜還賣乖,忽然捂着肚子故作呻吟,“哎喲——突然感覺這肚子也疼、頭也疼,肯定摔出内傷了。得要一大筆精神損失費了……”
“你——!”
“有病就去醫院。”顧寅言諷刺,“現在下車爬去江醫生那裡賣慘,比你之前幾次都管用。”
“好好好……你們幾個都是抖s吧,往别人傷口上撒鹽是你們的癖好吧!”
梁亦芝和何嫚對視一眼,雙雙笑出了聲。
汽車駛出,飛馳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夜色正好,年輕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