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黛歸心尖一顫,這突如其來的會面,叫她驚喜之餘措手不及。
看着陸徽之緩緩走過來,她緊張得張望了下,見沒人瞧這邊,才放下心來。
并非是怕人看見,隻是不想有人來打擾。
她想與陸徽之多待會,哪怕隻是多說幾句話也好。
陸徽之見她動作,意識到自己此舉不妥,腳步一頓。
方才走過來時,揣在心中百轉千回,思量了無數遍的話,再難出口。
城南花開,他想冒昧地約她賞花。
可話出口,卻變成了,“崔姑娘,今日長公主之事,多謝。”
崔黛歸見他說得鄭重,不好意思起來,“陸郎君哪裡的話?長公主待我好,應該的。”
說完卻是一陣懊惱,這叫他如何往下接話?
陸徽之也是微微一怔,繼而笑道:“崔姑娘,我尋這蝴蝶時,在花農那兒意外得了一盆玉蕊,這花兒雖不及牡丹豔麗,閑時拿來逗貓兒卻是極好......不知崔二姑娘是否喜歡?”
喜歡!太喜歡了!
崔黛歸雀躍不已,“多謝郎君!郎君怎知我養了貓兒?”
陸徽之臉色微紅,想起了随從的抱怨:“郎君怎的每日都要從這院牆底下走?繞了小半個皇城,小的光這個月都瘦了十來斤!再這樣下去,郎君可就認不出我啦......咦,誰家的貓兒在叫?”
他唇角抿了又抿,隻道:“碰巧了。”
崔黛歸想想也是。
這玉蕊價高,卻生得不是富貴模樣,上京這邊銷路不好,多半是花農極力推銷他才買下。
縱使這樣,她也很高興了。
“陸郎君贈我玉蕊,我本當回禮,隻是入宮匆忙未帶好物。”
她輕聲問:“敢問陸郎君哪日有空?城外的桃花開了,陸郎君不如一同去賞花,看上哪株我采來為郎君釀一壇酒?”
這話說的大方,實則心裡忐忑極了,害怕陸徽之拒絕。
可話已出口,扭捏大可不必。
她微微仰起頭,微微睜大一雙杏眼,笑意盈盈看着陸徽之。
“好。”
陸徽之心中砰砰直跳,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下次罷。
他心想,待下次城外賞花時,他一定能将家中處理好了,同她表明心迹。
“好什麼?”
顧晏不知從哪冒出來,看一眼崔黛歸,轉而對陸徽之說,“長公主找你呢。”
陸徽之一愣。
事情不是做成了麼?這個時候找他做什麼?
顧晏又催促一聲。
陸徽之心中歎一口氣,告辭離去。
海棠花樹下站着的,變成了崔黛歸和顧晏。
“可是長公主有何變故?”崔黛歸問。
“無。”顧晏淡淡搖頭,“我支開他是有話同你——”
“嘎吱”一聲,崔黛歸折斷花枝,顧晏的話戛然而止。
看到崔黛歸面上隐約薄怒,顧晏察覺到不對,“方才陸徽之同你說了什麼?”
崔黛歸卻冷笑一聲。
你趕走了我的郎君,還在這裡問東問西?
她咧嘴一笑,表情森寒:“說顧大人今日這身不太好看呢。”
“......?”
顧晏微微一怔,不由低眸掃了兩眼衣擺。平日裡常穿的大紅色官袍,有何不妥麼?
擡眸卻看崔黛歸似笑非笑的臉,才反應過來。
她這是同自己鬧脾氣了?
隻是因為方才殿外沒理她那句話?
想清楚這點,他卻不惱,反倒升起一陣莫名的愉悅。
“你方才所求之事——郁斓冬不會入宮為妃了。”
說來奇怪,崔黛歸一點也未懷疑過他會食言,更不擔心他做不到,因而此時并不驚訝。
更多的是好奇,“你做了什麼?”
這一問卻令顧晏想起不好的回憶。
西沙城外的戎狄,在元邦勉的治理下不僅卷土重來,還膽敢向大夏提和親。
而嘉帝,竟然不敢與之開戰。
“大夏欲和親戎狄。”顧晏淡淡道。
崔黛歸一愣。
戎狄?
“那不是早被顧老英雄打跑了麼?又怎麼蹦出來了?”
顧老英雄。
顧晏的眸光一瞬變得柔和,冷淡的臉龐上顯出淺淺笑意。
他輕聲道:“昨夜你睡下後,我遣人遊說,令戎狄使者一早當衆求娶郁斓冬。”
“......啊?”崔黛歸有些轉不過彎來,“那她不是要嫁給那戎狄畜生了?!”
畜生。
顧晏唇角的笑意更深。
他甚至不顧此間宮宴,耐心地解釋起來,“不會。有郁老國公在,陛下不會讓郁斓冬和親。”
崔黛歸立刻便明白了,“所以陛下不敢在這個時候封妃得罪使者,更不敢送她去和親,他怕郁老國公因此同戎狄勾結起來!”
郁老國公可是統領海南水師數十年,哪怕如今轉調河北道,也是大夏最核心的将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