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儀舟沒睡安穩,翌日醒來無精打采,面前的早膳一口也吃不下。
她等林研把藥喝完,就要喊侍婢來把早膳撤下,王惠卿來了。
“昨夜沒睡好嗎?是不是睡不習慣?要不燃些安神香?”王惠卿的聲音仿若春風般輕柔。
謝儀舟搖了搖頭。
撫養她的那個姑母身體不好,不喜歡吵鬧,所以謝儀舟從小就話少。
在入京之前,十多年的記憶裡,王惠卿出現的次數不超過五次,母女間不熟,更加無話可說,她也不習慣這突如其來的關懷。
王惠卿得不到回應,掃向桌案,看見了那隻空掉的藥碗。
她微微轉眼瞥了下立在一旁的林研,重新看向謝儀舟,溫聲道:“藥喝完了,早膳也藥多少用一點吧?今日落了雨不好出去,等用完早膳,娘讓人來給你裁新衣好不好?”
“不用。”謝儀舟搖頭拒絕。
王惠卿眼中的神采黯淡了幾分,很快重新揚起笑,道:“你大伯娘與二姐姐待會兒就回來了,娘帶你去找她們說說話呢?你與啟韻年歲相近,定能處得來……”
絮絮叨叨的聲音聽在謝儀舟耳朵裡,每一個字都變幻成了鼓槌,一下下敲擊着她的心。
謝儀舟知道王惠卿是在關心她,可她已經過了那個日日夜夜期盼娘親陪伴的年紀,此時聽着這些幼年做夢都想聽見的聲音,隻覺得一團郁氣積在心頭,讓她胸口發悶,幾乎喘不過氣。
“……啟韻那丫頭剛定了親,年底就成親呢,等她嫁出去了,咱們府裡就剩你一個孩子了。好孩子,你放心,娘一定給你找個更好的夫家……”
“我累了。”
謝儀舟終究沒忍住,撇過臉說出攆人的話。
王惠卿的笑容僵住,片刻後緩緩道:“那你歇着,娘先回去。”
她站起來,輕緩向外走去,經過林研面前時停了一下,輕瞟了過去。
林研年僅十一歲,本就對這等高貴的官家夫人心懷畏懼,又假借謝儀舟的名義用了府中許多珍貴藥材,被她一看,頓時緊張起來。
王惠卿看着她,溫聲問:“你這丫頭叫什麼名字來着?”
林研小心翼翼答道:“林……”
“年歲不大,模樣倒是挺俊俏,難得我們儀舟喜歡你,留你在身邊伺候。”王惠卿仿佛沒聽見林研的話,兀自說道,“可到底是年歲小,不懂事,怎麼不看着小姐先把早膳用了再喝藥?下回再犯這樣的錯,就不必你來伺候小姐喝藥……”
“粥涼了。”謝儀舟陡然出聲,打斷了王惠卿的話。
從遇到申管家的那天開始,謝儀舟就以自己身體為由,讓下面人每天不斷地照着藥方煎藥。
藥煎好送來,都進了林研的肚子裡。
這事沒明着說,但也不是秘密,隻要稍微一查藥方就能知道那藥絕不是謝儀舟吃的,自然而然就會想到她身邊的瘦小丫頭林研身上。
冬蟲夏草、人參鹿茸之類的藥材對尋常百姓來說很貴重,對謝府來說卻算不上什麼,王惠卿這樣說,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謝儀舟兩手緊緊抓握住,道:“我沒用早膳,是因為粥涼了。”
王惠卿面上一喜,連忙走回來,道:“是娘疏忽了,娘這就讓人重新熬粥。”
事情吩咐下去後,她順理成章地坐了回來,抓着謝儀舟的手說道:“娘在這裡看着,等你用完了早膳再走。”
王惠卿那雙手從未做過粗活,比謝儀舟的手細膩光滑很多,謝儀舟被她抓着,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抗拒,她想抽回手,可三夫人抓得很緊。
“好孩子,娘就知道你是好孩子……”王惠卿目光熱切地盯着謝儀舟,連說兩遍,接着像是保證一般呢喃道,“以後你就留在娘身邊,你乖乖的,娘會給你找最好的夫婿……”
謝儀舟狠狠一咬唇,垂下眼,問:“二姐姐的事忙完了嗎?”
“好孩子……”二夫人又說了兩遍,才回答道, “她小姑娘家能有什麼事?是她表哥惹了禍,将她外祖母氣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