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壯碩的女子躍下馬,從馬背取下一個麻袋,随手解開封繩,将麻袋扔向空中。
咕噜噜的聲音結束,一顆人頭從麻袋滾出,還在苦苦掙紮的太女黨人見此,失去了最後的希望,被近衛軍一舉拿下。
“你們的援軍想要偷襲攝政王,正巧本将趕到,這才阻止了你們的詭計。都别急,本将會一個一個地送你們團圓,都是一個營裡的姐妹,死了也要手拉手才好看。本将也算是做了件美事。”
拍拍鼓起的肚囊,眼見局面穩定,虎背熊腰的女子這才走到阮成鴻面前,詢問起阮成鴻的狀況。
行宮的禦醫們早已如雞崽般被将士們拎起,送到阮成鴻面前,待到最後一個叛黨伏誅,禦首的針灸療法也起了作用。
阮成鴻恢複了神智,隻是仍舊頭痛欲裂。禦醫們找不出病竈所在,隻得請罪作罷。
“陛下,還是攝政王有先見之明,在祭祀遇刺後就調動了西營的軍士前來護駕。”棉意還是一陣後怕,轉眼瞧見了血肉模糊的正君屍首,又是一哆嗦。
阮成鴻擺擺手,“把太女帶過來,朕有話要問她。”
“是。”
将士們低聲領命,轉身卻見太女迅速撿起地上的長劍,發瘋般向皇帝沖去。
腕間的熱意更盛,沐靈忱悄然握上褚寂的手臂,卻發覺眼前之人似是在忍耐什麼,身體緊繃得厲害。
他握上那隻冰冷的手心,身前的人卻沒有發覺他的動作,就連反抗的意思也沒有。
天知道褚寂有多難熬,蕭雅每動用一分法力,她受到的反噬就越大,她恨不得消失在原地,又或是把蕭雅強制收回。
“噗嗤~”
蕭雅擡手挽弓,箭影正中目标,嵌入阮定遠腿間。阮定遠摔倒在地,卻又掙紮着爬起身,不顧一切地向前俯沖。
“唔~”阮逢英正巧蜷縮在太女身前的路上,她被捆住的手腳還未來得及解開,又被阮定遠的架勢吓了一跳。
她本就害怕擔上個毒害母皇的罪名,眼下正好是她将功贖罪的機會。
幾番掙紮之下,阮逢英扭動着站起身,發狠般向阮定遠的腰腹處撞去。隻是她沒想到,阮定遠的身後圍滿了想要攔住太女的士兵。
這一撞,反而将阮定遠的身子徹底送入了劍鋒。将士們躲閃不及,似乎被定在原地般,眼睜睜看着滾燙的熱血灑滿劍身,随熱氣鋪滿臉頰。
“噗~”
熱血湧出胸腔,阮定遠紅了眼,恨意穿透五髒六腑,視線卻被阮逢英遮擋,看不到始作俑者的臉。
“唔唔唔……”阮逢英被吓破了膽,被堵住的嘴仍發不出聲音。
“不是我……真的……不是……”低語被呼嘯的寒風淹沒,無人聽到她的辯解。
“噗嗤~”将士們恢複了神智,連忙抽出了劍身,帶出了更多血水。
阮定遠徑直倒下,緩緩伸出手,隻抓住了一手血水和塵泥,“母皇……”
“蠢貨!蠢貨!”阮成鴻不顧一衆禦醫的阻攔,恨不得踹死阮逢英,可她剛擡腳,腦海中的疼痛再次攪動起來,讓她生不出其他想法,繼續高呼起來。
“咳咳……”
蕭雅在淳意地攙扶下下了馬,她低咳幾聲,掩去了手帕上的血迹。
“陛下,夜襲行宮的一衆叛黨留了一半活口,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太女一案,就交給臣來審吧。”
阮成鴻痛的厲害,隻得胡亂點頭。
“來人,先送陛下回行宮休息。”蕭雅揮揮手,淳意便随一衆人馬悄然離去。
許是火焰跳動引起的錯覺,沐靈忱看到蕭雅手上有着扭動的黑紅細線。等他定睛細看時,對方好似發現了他的窺視,默默收回了手。
“嘶~”
沐靈忱手腕上的藤紋不再刺痛,反而如刀刻般劇痛起來,仿佛有烈火在灼燒。
褚寂忍得艱難,卻也感受到了沐靈忱手腕處的溫度。
她發誓,再也不會輕易給沐靈忱做什麼烙印。每次都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冰冷的指尖旋轉,褚寂主動覆上藤紋,她的掌心和沐靈忱手腕緊緊貼合,試探用那份寒涼去壓那份灼燒感。
“抱歉。”顧不得僞裝,她隻想說聲抱歉。
“楚寂。”她額間滲出了汗珠,緊皺的眉頭讓沐靈忱越發不安,他不想再演這出不相識的戲碼,迫不及待擁入了思念已久的懷抱。
帶着濃濃的思念和悔意,沐靈忱幾欲要與那冰涼的身軀嵌在一起。
身體的貼近讓他也發覺了對方的異樣。
她在顫抖……
就連推開他,再敷衍一句“你肯定是認錯人了。”她都做不到。
“你的傷是不是還沒好。”
“……我沒受傷。”
她總不能說是被自己反噬才會如此狼狽,褚寂咬碎了牙也想不明白,蕭雅為何能像個沒事人般,完全沒有被影響到的模樣。
仿佛有無數蟲蟻在啃食她的骨肉,在她的皮膚下蠕動。褚寂還是第一次經受這細水長流般的痛楚,她也是第一次懷念短暫的劍傷。
至少痛的短暫,結束的也快。
沐靈忱将耳朵貼在她心口,裡面仍是一片寂靜。
“為什麼我聽不到你的心跳。”沐靈忱的不安似乎到達了極點,連跳動的眼皮也恢複了正常。
褚寂用盡最後的力氣環抱住沐靈忱,沉重的下颌利用他的肩頸做支撐,正好能看到蕭雅的一舉一動。
隻見阮成鴻新立的小侍君突然咬舌自盡,一抹透明的狐魂從那名侍君額間飛出,消失在了蕭雅掌心。
男君們被猝不及防的變故吓到,驚天動地的喊叫聲再次響起,吵得褚寂耳畔嗡嗡作響。
很好,虛芹風說她的愛魄可能要比鬼域的惡魄還要瘋癫,她當時還不相信,隻當是在說笑。
現在卻是不能不信了。
“砰砰。”
沐靈忱還在疑惑,那片寂靜之地忽地傳出了震動,雖然隻有一瞬,他還是捕捉到了。
是心跳的聲音……
她身上的檀香中夾雜了一股清淡的蓮香,那股蓮香遮蓋住了檀香,又在頃刻間散開,像是沒有出現過。
褚寂能感受到心蓮碎開了一道裂隙,這次的疼痛的太過劇烈,以至于讓她的心神悸動,差點震碎了心蓮。
“咳。”觀南低咳一聲,吸引了褚寂的注意。
眼前的和尚用手指着她的臉,胡亂的在空中畫符,褚寂實在猜不出她要說什麼。
“……你的臉……”
褚寂氣息不紊,這才發覺自身的僞裝之術已經失了效果,變回了原本的樣子。
她心下一沉,開始快速轉動思緒,尋找借口。
“謝了。”
褚寂咬咬牙,帶着沐靈忱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原地。
“啧,真沒意思。”
沒了好戲看,觀南撇撇嘴,幽幽地盯着蕭雅,二人對視許久,誰也沒有開口,仿佛要看到山河變遷才作罷。
滿地狼藉中,隻有阮玉謹看着那名侍君的屍體,眼底湧動着狂沙巨浪。
阮成雙将阮玉謹的算計盡收眼底,忍不住打起哈欠,牽起身側之人的手,帶着嘲笑的神情與阮玉謹擦肩而過。
“殿下。”
蕭雅微微颔首,這才收回了視線。
“走吧,歇一歇才好上路。”
“是。”
被阮成雙頗具挑釁的眼神刺激,阮玉謹愈發沉默,就連馮側君喊她的聲音也未發覺,隻留下攥出血的掌心安撫着空氣中的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