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隻是可憐我嗎?”沐靈忱翻過牆身,穩穩地坐上牆頭,笑意不達眼底。
他原是想給褚寂一個驚喜,可現在看來,這驚喜怕是對他的驚吓。
“還是愧疚?”沐靈忱問道,若褚寂真的和小影是同一人,那這份愧疚也就情有可原了。
若真的如此,他又要如何呢?
沐靈忱腦海中閃過将她強行留下的想法,可他的實力要怎麼留下這個令天下膽寒的魔主……他攥緊了手心,掌心被磨破的地方火辣辣的刺痛,卻無法抵達忐忑的心底。
他的視線落在寒風吹拂起她的衣角,落在晃動的枝頭,甚至是半掩的圓月,仍是不敢與褚寂對上目光,生怕那冰冷的目光再次在她眼底浮現,讓他失去再問下去的勇氣。
沉默在她們之間仿若一條沒有盡頭的長河。
“我不曾憐憫過你。”
沐靈忱猛然回過神,似乎看到了褚寂也有些驚訝的表情,他不能确定。
褚寂怔愣了瞬,不動聲色地将自作主張的青色絲線壓下,收回了掌心。
兩道聲音無聲的對峙起來。
[用我的聲音?]
[不然呢?你願意讓我說?]
“什麼意思?”見她再次沉默起來,沐靈忱忍不住問道。
[你在猶豫什麼?]
小影忍下鑽出衣袖的沖動,不明白她的緘口不語。
[你不長嘴我替你說,好好的非要把人弄哭你才高興?]
小影的話音方落,沐靈忱的眼圈漸紅,似是被褚寂的沉默傷到,他收回視線,就要轉身離開。
褚寂終于開了口,“若你是說天玄宗的楚寂,她不曾可憐過你。若你說人間的小影,她确實對你有些愧疚,是她能力不足,不能護好你和人間。”
沐靈忱僵住身體,緩緩轉過身。
“那……”
“我對你說過做過的,不摻任何虛情假意,全憑心動。”褚寂仰視着他,給與牆頭上的少年最為真摯的答複。
她并攏三指,起誓道:“這句話若有半分欺騙,我褚寂永世不得入輪回,甘願受九十九道重天雷,哪怕魂飛魄散。”
一道白光自她指尖飛出,飛入天際,天地誓約即成,卻什麼也沒發生。
她說的是真的。
青芒很是欣慰,徹底安分下來。
[算你沒白活那麼久。]
沐靈忱耳邊回蕩着那句“全憑心動”,兔眸恢複了光亮,卻也閃着水光。
“那日你一聲不吭地轉身就走,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沐靈忱擦去眼淚,訴說着他多日來積攢的委屈。
“我在想,你若真的走了,我再也不會追着你不放了。從此以後,你便是跪着來求我回心轉意,我也不會和你多說一句話。”
他心中還留存着那日的悶氣,索性将那些情緒全部抛出,也不管褚寂會怎麼想。
“我是把你推進了鎖魂陣,可是你知道我有些不對勁,你難道連問也不問就給我判了死罪。你你一句解釋也不讓我說,還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我的心不會痛嗎?”
“就算小影和你是一個人,可你什麼也不告訴我,任由我胡思亂想,白白為你提心吊膽,還要被你的藤紋影響,你知道我的手腕疼了多久嗎?”
沐靈忱拉開衣袖,露出手臂,藤紋的周圍還帶着淡淡的黑紅,似是徹底留下了傷疤。
“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麼了,你明明很難受,我以為你是受傷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褚寂,你若是不想我成為你的負擔,你就不該什麼都瞞着我,你要相信我,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對一切……”
心中積攢的碎石被吐出,沐靈忱感到輕松的同時心中也越發沒底,聲音漸漸弱了起來,不禁問起了他自己。
“我可以嗎?”
她會不會不想讓他靠近她的秘密……
褚寂聽完了他的話,思忖良久才道:“我可以把那道藤紋抹去,這樣它就不會疼了。”
沐靈忱看了她許久,确認她沒有在說笑。
“你隻想說這句話嗎?”
牆下的人影再次陷入了沉思,沐靈忱也不催促她,頗有耐心地等着她再次開口。
在他數到牆頂的第十個牆縫時,褚寂再次組織好了語言。
“我知道你不會害我,我已經把你靈海中的那道聲音清除了,你不用再擔心了。”
沐靈忱反駁道:“我沒有擔心過那道聲音,我很擔心你,褚寂,你真的什麼也不想解釋嗎?”
“你想聽嗎?”
這世間怕是沒有比沐靈忱更想聽的人了,他毫不猶豫地應下。
“想。”
“那你先下來。”
冬日的寒風刺人,石牆又十分冰寒,褚寂十分不解他為何會爬牆角。
看出了褚寂的想法,沐靈忱搖頭拒絕道:“有靈氣護體,我不冷,這裡還沒有天玄宗的思過崖冷。”
他可是抗過了思過崖的刑罰,這點寒風又算得了什麼。
“也是,你不說我都忘了,會靈氣護體的修士不走正門,反而學會了爬牆。”褚寂擺擺手,就要學着沐靈忱側過身,做出了轉身之意。
“你……”
沐靈忱被她說得羞紅了臉,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聽到她的聲音後,鬼使神差地爬上牆頭。
“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重傷未愈,不便動用法術呢。那這樣吧,正好我也累了,你不想聽的話我們改日再聊也好,我可能還要回去睡個十天半個月也說不準。”
褚寂歎聲氣,一副很是可惜的模樣,腳尖一轉,似是真的要回房了。
“重傷?你等等我。”沐靈忱慌了神,一時間又把術法抛擲腦後,想要直接跳下兩人高的石牆。褚寂沒有真的轉身,見到他如此,不禁笑出了聲。
她調轉腳步,向沐靈忱走近了些,伸開了雙臂,“跳吧,我能接住你。”
“可是你的傷……”
她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騙你的,快下來吧。”
“你——”沐靈忱瞪了她一眼,也不再猶豫,瞄準方向穩穩落入她懷中,為了穩住她們二人的身體,他死死扒在褚寂身上,雙腿鎖住了她的腰身。
“嘶~”褚寂被他撞得倒吸一口涼氣,踉跄幾步。
“其實剛才那句才是騙你的,确實傷勢未愈。”
“褚寂!”沐靈忱反應過來,就要掙脫開她的懷抱,誰知褚寂環緊了他的腰腹,将他抵上了牆壁。
透心涼的溫度透過衣料傳入他後背,卻像雪燼般融化在她眸中。
她在笑,笑意牽動了她眸中那片星辰。
“是小傷,不礙事。”
沐靈忱一陣語塞,“我不信。”
她轉口便将他的思緒帶偏。
“你怎麼變笨了,還想跳牆,不怕把你的腳扭了。”
“我……”
沐靈忱紅透了臉,辯解道:“爹爹不習慣我在他面前動用術法,時間久了,我差點忘了我還學過術法,還有些不習慣。”
她的目光停留在沐靈忱臉頰似紅霞般的暈染,最終,那帶着侵略性的目光落在了他唇間。
他的氣息能撫平她心中的躁動,褚寂想到了那日暈倒前唇間卷進的鮮血,那股渴望再次湧上心頭,叫嚣着想把沐靈忱吸幹抹淨。
很奇怪……
“你别這樣看着我……”沐靈忱垂起頭,試圖将話題移向正軌,“你還沒向我解釋……”
他的話被褚寂強勢打斷,隻剩下了微弱地哼叫,被迫順從着那股長驅直入的涼意在他唇間攪動,交換着互相的溫度。
後背與牆面完全貼合,呼吸彷佛要被褚寂剝奪,沐靈忱腦海中隻剩下了缺氧帶來的窒息感,徹底沒了力氣,軟下身子。
直到唇瓣處襲來一陣刺痛,那片冰涼将血珠掃過,這才結束了這略顯漫長的窒息感。
“你咬我?”沐靈忱大口呼吸着,摸上了紅腫的唇角。
褚寂沒有反駁,反而舔了舔嘴角,“很香,你要嘗嘗嗎?”
“……”
沐靈忱不理解她在發什麼瘋,他并沒有品嘗自己鮮血的愛好。
“走吧,我确實不能輕易動用術法,這裡有些冷。”她放開了沐靈忱,牽起他就向屋内走去。
無人注意的角落,她身上掉落下一根微不可見的青絲,青絲變成了黑貓的模樣,直到那兩道身影被門扉遮擋,這才轉身離去。
她的手一貫沒有溫度,沐靈忱也不知道她的話是真是假,就這麼被拉進了屋内,甚至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推入了床帏内。
就算沐靈忱再遲鈍,也感覺到了褚寂的不對勁和這床帏中逐漸升溫的氛圍。
她眸中湧現出了些微紅血絲,狂熱的渴望似要将他淹沒。
“疼……”
沐靈忱沒有反抗她,任由她拉下那本就脆弱的衣領,在那片完好的皮膚上索取,可被牙齒穿透的痛感讓他抓緊了身下的被褥。
好在這痛楚十分短暫,褚寂很快便清醒過來,用棉被蓋住了他的身體,緩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你該推開我,我有時候會有些神志不清。”她眼底的紅絲不見了蹤迹,沐靈忱懷疑他是否看花了眼。
他推開褚寂,胡亂扯好衣領,帶着一絲别扭說道:“你又沒告訴我過,我怎麼知道你是神志不清還是……”
“還是什麼?”她一時沒有回味過沐靈忱的話。
“你把我拉到這裡,你說是什麼?”沐靈忱一口氣噎在嘴邊,她方才還把門帶上了,這讓他如何不想岔。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她又還那樣急切,上來便扯他的衣服。沐靈忱的思緒早已被一些不堪入目的畫面覆蓋,哪能想到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我……抱歉。”褚寂明白了過來。
她拉住沐靈忱,指尖在他鎖骨處劃過,抹去了那道牙痕,視線又被他手腕處的黑紅吸引。
“我不要。”見她還想抹去那道藤紋,沐靈忱趕忙抽回了手。
“你給我的東西還想收回,我不同意。”
“可是,我的狀态會影響到你,若我受傷了,你也會疼。”
沐靈忱搖搖頭,許是害羞的影響未褪,臉頰的绯紅還未散去。“我還要用它感受你的狀态,不然你受傷了也隻會瞞着我。”
“你還沒和我解釋,在你沒有解釋清楚之前,你不準碰我。”沐靈忱拉緊了領口,離她遠了些,幾乎要坐到床頭。
褚寂無奈失笑,隻得作罷,她揉起額角,腦海中十分清明,卻支撐不了多久。
“你想聽什麼?”
對上了沐靈忱不悅的目光,她解釋道:“故事太長了,我若是從頭說起,怕是要講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