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歎氣:“歡宜這丫頭啊,就是太軸。對了,铮兒怎麼還沒回來?”
“姨母——”
李铮跑進花廳,撒嬌着說道,“您怎麼還沒用膳,若是餓瘦了外甥可是會心疼的。”
李铮慣會哄人,林母總是被哄得合不攏嘴。
“你這臉是怎麼了?”林母心疼地看着李铮臉上烏青的地方。
李铮故作害怕狀看向外面,這時歡宜從外面踏進來,語氣淡然:“娘,表哥調戲良家女子,被人家揍一頓無可厚非。”
“表妹,我都說了,我沒調戲她。”李铮道,“我隻是想讓她當我的通房丫鬟,我這麼做也是想早點開枝散葉,讓姨母早日抱上孫子。”
李铮伏在林母膝蓋處:“姨母,待我孩兒出生了,全都過繼給表哥,讓您早日過上天倫之樂的日子。”
李铮的表哥,也就是縣令許士林,成親七年,都未曾誕下一子。
林母也找了郎中來看,說是許士林或是子嗣有礙。
因此,李铮這句“過繼”拿捏了林母許久。
林母聽聞此話,矛頭立刻指向歡宜,說道:“歡宜,一個平民丫頭而已,嫁進我們家,我們還能虧待了她不成?你不該如此與你表哥這樣說話,道個歉罷了。”
歡宜抿了抿嘴,眼底泛着冷嘲的光,她道:“表哥,對不住。”
“無事。”李铮表面大度,說道,“我是你表哥,還能與你計較不成?”
“唉,這才是好兄妹呢。”林母滿意道,“行了,用膳吧。”
歡宜看着滿桌子的大魚大肉,許多話堵在嗓子眼吐不出來,生生地堵了胃口,她便尋了個借口,回屋休息去吧。
落華院。
這方院子不大,位置也略偏僻些,還不及表哥的院子好。
屋内也隻有一張床,一方案牍,還有一張書架罷了。
歡宜心煩意亂時,最喜歡磨硯寫字。
“畫意,我慣用的那支湖筆呢?”
歡宜問道。
畫意神色慌張,結結巴巴什麼也說不出來。
歡宜頓時感覺不妙,道:“畫意,那支筆到底去哪裡了?你說,我不罰你。”
“小姐恕罪,畫意實在是沒有辦法。”畫意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哆嗦着說道,“那日李公子來找您,您不在,他就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然後拿走了那支筆。奴婢是攔了的,但是李公子不聽奴婢的,還威脅奴婢不讓我告訴您。”
歡宜攥緊拳頭,那支筆是先生贈予她的,她絕不可能拱手讓給别人。
*
花廳處,林母與李铮剛剛吃過飯,桌上的飯菜卻像是沒動過一樣,除一些賞給貼身婆子外,大部分都要倒進泔水桶裡。
歡宜見此,怒氣更添一層,卻因當着林母的面,語氣稍緩:“娘,如今民生如此艱難,您不可再過度鋪張浪費了,若是吃不下,可叫廚房少做一些,你知道這些殘羹剩飯夠多少孩子——”
“行啦。”林母放下手裡的燕窩,拿着絹帕擦了擦嘴角,說道,“我老了,活不了多少日子,年輕時為了養你兄妹倆受了多少苦,如今我還不能好好享受?”
歡宜還欲多勸勸,林母卻說道:“我累了,若無事,你便走吧。”
“我有事。”歡宜面向李铮,面色微沉,說道,“表哥,把我的湖筆還給我。”
李铮有些不自在地說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再說最後一遍,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否則我現在就去你的房間裡搜,若是讓我找到了,我定不會善罷甘休。”歡宜動了怒,“我定會将你與你院子裡的莺莺燕燕一齊趕出去!”
林母拍案而起,氣道:“許歡宜,我還沒死呢,你這是要做什麼?!”
李铮忙扶着林母,安慰道:“姨母别生氣,您的身子本就不好,想來是我在許家叨擾已久,表妹對我不耐煩很正常,等買了庭院,我立馬就搬出去。”
“買庭院?”歡宜冷哼道,“表哥何時有錢了?我竟不知道。”
這些年,李铮一直把許家當錢兜子,裡裡外外拿了不少銀錢,但因為李铮時常陪伴林母,歡宜這才沒計較。
登時,李铮掉幾滴金豆子:“姨母,早知表妹如此羞辱我,我還不如當初随着我娘一同去了。”
林母一聽過世的姐姐,心頭猛地一疼,竟暈了過去。
屋裡頓時亂做一團。
李铮一邊查看林母的情況一邊對歡宜放口大罵:“你個爛糟心的,非要把姨母氣死才肯罷休嗎?”
歡宜愣在原地,臉色發白,好半天才緩過勁,踉跄着要出去找郎中。
*
客棧内。
雲初提筆畫人,将方才見到的姑娘畫的大概。
她拿着歡宜的畫像,左看看右看看,沉思半天。
她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姑娘,卻總是想不起來。
想着想着,雲初就坐在了窗戶上,晃着腿。
“唐大小姐要自戕,也請換個地方,在這裡掉下去也會傷着人。”
客棧呈外圓内方銅錢狀,中間镂空,種着蒼翠青竹。
雲初的房間和裴衍的房間面對面,一開窗,一覽無餘。
雲初望去,裴衍那厮正坐在窗前的棋桌前,骨節分明的手撚着一粒白子,鼻梁挺如山,薄唇明眸,如玉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