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血針慢慢縫合這些可怕的傷口,眼神專注得可怕。
沈曼雲想,眼前的人受了這麼苦,為什麼不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呢。
為什麼最後是他一個人呢?
她多麼希望女主愛他。
如果女主在這裡,她一定會抱一抱他,問他:“你方才為什麼哭?是疼了嗎?又或者是想起了什麼?”
但是這裡隻有她。
——木讷的、不會說話的、膽小的、低頭的、沉默的她。
沈曼雲一言不發,将燕飛光身上所有的傷都治好了,她收起血針,對他說:“我回去了。”
“明天我會去宋大夫那裡看。”沈曼雲将銀匣放進懷裡,走出門外。
燕飛光的影子沉默地靠了過來,他跟上了沈曼雲。
“送你回去。”他說。
沈曼雲點頭。
随着“吱呀”一道院門關閉聲,沈曼雲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在院落中央,粗略搭建的花架下站立着一人身影。
暮蘭看着沈曼雲沒有言語。
沈曼雲瞪大眼看着他,眼中水意漫起,方才看到燕飛光那麼痛那麼苦,他還落淚了,她也沒有哭。
但現在,獨自一人面對這朵沒有展露任何感情的花朵時,她卻感覺心底泛起酸意,淚水再也止不住。
她想起來,暮蘭也是一朵沒有人要的花。
沈曼雲奔了上去,撲進了暮蘭的懷裡,她緊緊抱着他。
面對這樣沒感情的存在,她才敢展露自己心聲,就像是躲在被子裡哭,她不會介意被子知道她哭了。
沈曼雲撞進來的時候,暮蘭淡漠的眸子有一瞬間的失神,他不知所措擡起的手堪堪環住了她的肩膀。
“要給他的衣服給了我。”
“要給他的擁抱給了我。”
“要給他的淚水給了我。”
他低低的聲音在沈曼雲耳邊響起,指尖撩起她耳後的長發。
一道青綠色的光芒閃過,直接将她額上的擦傷給治好了。
在不久之前那複雜的戰場中,燕飛光護着沈曼雲,也隻讓她受到了這麼一點傷。
“為什麼呢?你知道他為什麼哭嗎?”沈曼雲問。
暮蘭說:“他隻是看見了母親——不過,是别人的母親。”
“什麼意思?”沈曼雲沒聽懂。
“你該将我養得更大些,我才能知道有關他的更多信息。”暮蘭表示自己也隻知道這些了。
“你怎麼知道青霓的事情?”沈曼雲又問。
“我是植物,你猜不到一株植物的根系可以延伸到何處。”暮蘭回答。
沈曼雲抹去了淚水,她仔細端詳着眼前的暮蘭,這朵花和燕飛光是不一樣的。
他的臉上沒有傷痕也沒有淚水,一切都被保護得很好。
“他要是和你一樣就好了,雖然隻被丢過一次,但有人用心照顧着。”沈曼雲輕聲道。
“你為什麼自己不試試呢?對我一樣去對他。”暮蘭歪頭問。
沈曼雲搖頭。
“他應該得到這個世界最好的那個人的愛,不是我……不應該是我。”
暮蘭盯着她,不再言語,他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話。
送沈曼雲回房間休息後,暮蘭在院子裡舒展身體,花架下的葉片都舒展開。
不久之前,他剛經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生長。
即将黎明時,有人跳上了沈曼雲的院牆。
院子裡的暮蘭看着他,一動不動,而他無視了他的存在。
隻有一個人看不見暮蘭。
燕飛光将傷藥放到了沈曼雲的窗外,他來得迅疾,離開也悄無聲息。
他與暮蘭擦肩而過,仿佛影子般消失不見。
次日,沈曼雲看到了窗外放着的傷藥,但是她的傷已經好了。
但她還是小心翼翼收了起來。
暮蘭給她準備了早餐,她總算不用去外邊吃飯了。
沈曼雲還想着昨夜發生的事情,她也擔心着那個被奪走的孩子。
她決定出去看看有什麼消息。
城西星闌的家倒是很大,隻住了他一個人。
沈曼雲原想拜托星闌帶自己去找青霓,但沒想到,星闌家裡給她開門的人就是青霓。
“你來找這孩子的嗎?”青霓曳地的長發已經編織為長辮搭在了胸前,她望着沈曼雲問道。
“嗯……那個您的孩子……我也很擔心,本來我想讓他帶我去看看您的。”
沈曼雲組織着語言:“我可以給魂族治傷,如果您感覺哪裡不舒服可以來找我。”
“可以。”青霓對沈曼雲點頭,她指了指身後的空院子。
“星闌這孩子心善,昨夜見我孤身一人,便請我來他家中歇息。”
“他還在睡覺。”青霓引着沈曼雲進了院裡,對她說道。
“嗯……”沈曼雲搓了搓手,她盯着青霓身上的薄薄白袍,又起了心思,“青霓,你需要衣服嗎?”
“我是修煉者,不需要穿厚衣裳。”青霓笑,“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卻不知道你叫什麼。”
“曼雲……沈曼雲。”沈曼雲說。
“很好聽的名字,有什麼寓意嗎?”青霓問。
“沒有,它就是随機生成……不,随便起的名字。”沈曼雲說。
青霓的細眉挑了挑。
“好,我知道了。”她柔聲應。
“普通人也能治療魂族,真是奇特。”青霓端詳着沈曼雲的眼睛。
而沈曼雲的視線下移,躲着她的目光。
“你有一雙很出類拔萃的眼睛。”
“裁縫……是這樣的。”沈曼雲說。
“總之謝謝你了。”青霓對沈曼雲點點頭,“我要去找城主詢問叛軍的動向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沈曼雲往後退了些許。
“你不一道去嗎?”青霓疑惑。
“我隻是一位治療魂族的大夫。”
“我還以為你是他的得力部下呢。”青霓笑。
“若好奇就一起來吧,城主信任你,我自然也信任你。”青霓沒有讓沈曼雲離開。
于是,沈曼雲就這麼跟着她來到了城中的議事廳中。
“按他們撤走的路線推測,叛軍應該會在西原、滄行兩城中暫時修整,這兩城都忠于洛都。”
青霓看着地圖,分析叛軍的行動路線。
燕飛光道:“我會傳信通知兩城攔截。”
青霓眯起了眼:“要快。”
靈息教遍布洛朝上下,她曾經是靈息教的高層,消息比燕飛光靈通不少,早已嗅出不對勁的味道。
此時,坐在一旁的沈曼雲也猛地睜大眼,經青霓的提醒,她想起了原書劇情。
女主不是一直在洛都當着她代表神權的大司禮。
在洛都這個腐朽王朝即将傾塌之時,她選擇與最強大的的叛軍合作,挾持洛都唯一有繼承權的公主,以重振王權之名,掃除域内各方敵對勢力。
在書中,“叛軍”隻是一個代稱,它代表各方不同的、反對洛朝統治的勢力。
所以沈曼雲之前并不覺得南疆有叛軍稀奇。
但下一刻,前方守衛奔跑着前來彙報的消息驗證了最壞的結果。
“城主!洛都有動蕩,大司禮護着大公主逃出洛都,王都外鎮守的秦家接應了他們。”
秦家所率領的軍隊,正是之前叛軍的一支,直至現在它才露出爪牙鋒芒。
此前不久,這方軍隊的在南疆的分支還剛襲擊了女主所在的營地,并且在南疆一帶不斷挑起戰事。
這或許一開始就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敵人與朋友在複雜的局勢之下瞬息可變。
但擺在他們眼前的唯一事實是——昨夜的敵人現在已經成為盟友。
沈曼雲擡頭,看向了坐在主位的燕飛光,他的脖上還纏着潔白的繃帶。
這繃帶白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