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紀凡正往這來,岑嶼微一揚聲,不想顧源也同時高聲在喊他。
“Feynman,顧總到了,安排在10号桌,你陪同一下?”
“Feyn,幫我和岑老師拍個合照。”
見慣了大場面的紀凡,聽到這兩聲南轅北轍的囑咐,也不免稍絆了下腳步。
岑嶼困惑回頭,眨眼望向顧源。
顧源卻已攬上紀凡肩膀,先是遞上了那個精美紙盒,又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岑嶼,方才對紀凡道:“師弟恭喜。我有個朋友聽說你結婚,托我帶了份禮物過來。”
紀凡顯是愣住了,低頭見禮盒上的斜體KAGAMI,更無法理解顧源說的是他哪位朋友,隻倉促道:“師兄,這怎麼好意思。敢問是您哪位朋友,也請他一起來坐坐?”
“沒事。等你以後擺百日宴,再請了他就行。來,給我和岑老師拍張照片。”顧源沒給紀凡拒絕的機會,直接遞給他手機,快步來到岑嶼身側。
“裴青岩送的?”
四下人多,岑嶼不好拒絕,隻微蹙着眉頭,小聲問顧源。
“岑老師,笑一笑。”
顧源勾起唇,卻未答她,隻催着她拍這莫名其妙的合影。
*
最後,岑嶼直接去問了裴青岩。
婚宴行至後半場,她趁着徐令夏和紀凡逐桌敬酒的空隙,一邊低頭吃飯,一邊給裴青岩發微信。
裴青岩回複得很快。
裴青岩 Ethan:
「是我。」
岑嶼 Seren:
「……你都不認識他們,連張請柬都沒有。」
裴青岩 Ethan:
「以後會認識的。」
岑嶼 Seren:
「你想認識?那你可以直接和我說,或者你請顧源讨張請柬。」
裴青岩 Ethan:
「岑小姐,我不想惹你生氣。」
岑嶼無奈看向手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複。
這人總喜歡講實話。是的,她絕不會替他要一張請柬,甚至,如果她在這見到裴青岩,她必然會氣到與他針鋒相對。譏諷他不請自來,或者罵他跟蹤狂,都是不錯的選擇。
正思慮着要怎麼和他說清楚,屏幕上又推送出一條信息。
裴青岩 Ethan:
「Gray給我發了照片。禮服很适合你,很好看。」
沒有女生不喜歡被誇好看。
岑嶼頓時了悟那張合照的去向,一時也不免唇角翹起,蓦然紅了耳根。
這一幕恰好落在了她身旁的陸知禹眼中——他和許燃都是今天的伴郎——陸知禹探身望向她手機,旁敲側擊地問:“怎麼,男朋友催你回家了?”
岑嶼立時掩了手機,匆匆給裴青岩回了個「謝謝誇獎」的表情,搖頭道:“不是,還單着呢,一個普通朋友。”
陸知禹聞言,微眯起眼眸,身體向後靠向椅背,側臉看的是岑嶼,眼角餘光投向的卻是許燃,他調侃道:“讓我們金融系系花現在還單身,那是我們男生的不是了。有喜歡的類型嗎?”
岑嶼知道這問話定是别有目的,卻猜不透是針對她或許燃,隻好淡淡回道:
“可能要遇上了,才知道吧。“
“沒有固定類型?好看的,溫柔的,帥氣的?”
“沒有呢,看感覺。”
“那……下周末有空嗎?南區海岸有一家新開的Brunch不錯,有沒有興趣給個機會,測測感覺頻段能不能對上?”
突如其來的當衆邀約,立刻聚攏了場上所有人的隐晦注意,讓岑嶼幾乎沒有回絕餘地。尤其,陸知禹側頭看她的眼神是真有深情動人,并非戲谑打趣。若說異常,也不過是陸知禹還是分了一絲餘光給許燃。
如果沒有這道刻意餘光,或許岑嶼會認真考慮過再去回答,但現在,隻能先顧着場面說話了。
岑嶼彎了眉眼,弦月般的眸子也看向陸知禹,笑意點點卻未及眼底,隻避實就虛地把揶揄交還:
“這不該問我,得問你。請問現在取了号碼牌,能在等着知禹學長垂青的一衆心動女生裡排在第幾位,下周末能排上嗎?”
“哪有什麼心動女生。我的時間,任你差遣。”陸知禹低笑着搖了搖頭,似有被這句婉轉奉承取悅到,不再計較要她給一句明确的應約答複。
“好呀,那有空再約。”
岑嶼順勢表态「下次一定」,端起酒杯小口啜飲,等待這下一個話題,但很快,她就發現不該把話題主導權讓給陸知禹。
陸知禹的視線也随着她回歸桌上,正好又對上許燃,他突然話鋒一轉,似不經意地随口提道:
“嗯好,免費品嘗美食的機會可千萬别錯過。那家Brunch,上次Lucas他女友也傾情推薦過。”
許燃的,女友。
岑嶼微怔,眼底掠過一絲詫異,下意識順着陸知禹略含挑釁的視線,看向許燃——徐令夏和她分享過許燃的八卦,卻沒提過許燃已有女友。
許燃一臉平靜,似是未聞,隻冷眸回視着陸知禹,一隻手随意搭在桌上輕輕叩着。
氣氛莫名就靜了下來。
明明宴會廳還是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的熱鬧喧嘩,偏他們這一桌靜到落針可聞,目光在來來回回地繞着他們仨人打轉。
猜不透眼前這些人的神鬼心思。
岑嶼不想深思,隻覺煩得很,索性順着他們期待,無所謂地開口道:
“噢,是嗎?我還沒見過呢,下次聚會有幸見一見?”
陸知禹的目光驟然回落到岑嶼身上,神情裡三分玩味六分欣賞,還有一分說不清的情愫。
許燃聞聲,把視線從陸知禹處移開,坦然望向她,唇畔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答了一聲「好」。
*
宴會結束,岑嶼婉言拒了酒吧續攤的邀請,抱着花藝師分發給賓客的鸢尾花束,站在酒店門口等出租車回家。
她換下了伴娘禮服,一身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清爽幹淨。
顧源不知道什麼時候擠到了她身邊,似乎也要等車。
“岑老師去哪?我朋友來接,順路的話要不要一起?”
“我回西區,打好車了。謝啦。"
岑嶼向他擺擺手,酒店樓前懸挂着的水晶吊燈已有年月,暈染出暖黃昏暗的光線如霧般籠罩住她,掩去她眉宇間的倦意,隻餘下溫柔似水。
“行。那岑老師,我先走一步,路上注意安全。”
顧源也不多客氣,轉身就上了一輛緩緩停在路邊的黑色賓利慕尚。
可惜,岑嶼沒再看他,隻顧着在來來往往的車輛裡找她那輛出租車。
如果她願意再分些神去看一眼顧源,那麼,即使是在這濃墨夜色裡,她也一定能隔着前車玻璃就認出來——駕駛座上的那位顧源朋友,是裴青岩。
*
“Ethan,你來回跑這一趟。人都在面前了,都不去打個招呼?”
“不用,我隻是想見見她。”
顧源挑了挑眉,有些無話可說。他一個風流倜傥的青年才俊,見識過的情場風流也算不少,但裴青岩這般曲折婉轉的追求方式也是真看不懂。
裴青岩也不願和顧源就此多說。
他不想解釋為何要這般維系他與岑嶼之間的關系,也不想說明她有多敏感多通透多聰睿。他吝啬于同任何人分享她,哪怕隻是她的性格,她的想法。
在這沉默的數個分鐘裡。
裴青岩隻是望向窗外,目光幾乎無法從岑嶼身上挪開一厘一毫。
他很想念她。
從在港城機場與她分開的第一秒就開始想念她。
十天。
他從未把日子記得那麼清楚過。
初次見她,他懂了一見傾心,如今終于又領悟了什麼是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