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癢。”
“???”
……
俞夏令反應過來不對已經晚了。
餘光看到身後陰影,她瞳仁猛地縮緊。
另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迅速橫伸過來,就在那手碰到她耳機的前一瞬,猛一下攥住了不懷好意的手。
“啊!”
俞夏令身後的女生吓得驚呼一聲。
俞夏令也及時回過神,推開愕然的戚琳,仔細一看來人,心裡徹底放松了。
是熟人。
那隻大手,透着十分的不留情面,根本不會因為對方是高中女生就憐香惜玉。
“你,你幹什麼,放開我!”那女生疼得喊起來。
那隻手這才緩緩放開,同時響起了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同學們,别人不喜歡這樣做,就請你們尊重,不然别人也不會尊重你的。”
來人輕巧說完,包括戚琳在内,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反駁。
原因無他,實在是來人氣勢太足。
這人穿着雖簡單,但根本不像個普通人。
男人外表二十幾歲,長相又俊美的近乎銳利,哪怕臉上帶着友好的笑容,戚琳站在他面前時,也感到自己好像處于對方審視挑剔的目光陰影下,變得有些手足無措。
“夏令!”
一聲焦急的呼喚,俞夏令循聲看去,漂亮的中年女人站在道路對面的豪車旁朝她招手:“沒事吧?”
俞夏令撿起書包,順着招手走了過去,幫了她的男人也自然跟上來,上了中年女人的車。
“那個……那個女人看着怎麼有點眼熟……”揉着手腕的女孩喃喃,“還有那個男的,雖然是個混蛋吧,但真有點帥——”
戚琳終于回過神,氣惱地大力拉開車門,一屁股坐進了車裡,又哐地摔上了門。
“開車!”
“诶,戚琳!還有我……”
“你受傷了,還玩什麼,回家待着去吧!”
車子眨眼間啟動,戚琳帶着另外兩個朋友走了,留下一個呆呆站在路邊。
戚琳在車上回頭看着馬路對面的高調豪車,氣惱地咬唇。
俞夏令!
以後機會多得是!
早晚把你的破耳機全砸了,讓你裝!
……
……
上了車之後,漂亮女人反複打量俞夏令,看不出異樣,這才放松地笑了,但語氣不由透着後怕:
“今天我沒别的事,就想着要不來接你放學,沒想到還會遇到這種事。幸好你哥哥眼尖看到了,不然就糟了!”
俞夏令默默點頭表示感謝,同時忍不住觀察眼前的貴婦。
上一次見到她,還是在那個葬禮上。
如今時光回溯般再看到對方,對方卻也恢複了輕快優雅,是自己記憶中的女人,而不是那個大力抓着自己的手,痛哭哀嚎不止的人。
“本來還想讓哥哥帶你去吃點好吃的,都已經預約好了。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你應該吓到了吧?那就改天吧,先送你回别墅,之後再讓哥哥買好吃的送過去,想吃什麼給他發消息,列清單。”
剛才幫了俞夏令的男人就坐在一旁,聞言微微挑眉,“好的。”
“哥哥”自然是女人拉進距離的說法,男人其實是俞夏令照顧的那位“植物人”的親哥哥,眼前自然就是植物人的母親了。
俞夏令此時隻能再點頭。
貴婦眼中終于露出驚訝,因為俞夏令今天的反應,好像和平時不一樣,對自己稱得上“熱情”了。
既然這樣,就免不了再關心幾句。
“夏令,如果還有這樣的事,你立即給我打電話,知道嗎,阿姨保證馬上就過來。不……還是有點不放心,不然阿姨給你找幾個保镖?”
俞夏令頓時嘩嘩冒汗。
雖然她也能理解窦阿姨愛子心切,生怕自己如果出個什麼事,可能會影響到兼職,可是這種事事過度擔憂的愛,自己還真的難以招架。
好不容易表達了鄭重的拒絕,車一路開到郊區,停在了俞夏令交替住了三年的别墅前。
“夏令,想吃什麼或者有什麼事,就給我或者哥哥發消息!”
俞夏令目送豪車離開,這才渾身放松下來。
她以為自己高中和大學沒有太大區别?
老天啊,區别太大了。
今天一整天都好累啊!
俞夏令快速吃了傭人阿姨留下的豐盛晚餐,就早早回了卧室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她睡得迷迷糊糊,才聽到隔壁卧室有人來人往的聲音。
摸到枕邊手機看時間,屏幕光打在她臉上,刺得她眯了眯眼。
來了。
這周也很準時啊。
人來得快,走得也快。
沒有十分鐘,停在院子裡的車也開走了,整個别墅重新變得靜悄悄。
俞夏令打了個哈欠,本來是想繼續睡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竟然睡不着了。
大姐看書的眼神,窦阿姨光潔漂亮的臉,抓向自己耳機的手,交替出現在眼前,還伴随着網球嘭嘭的聲音,俞夏令在床上從左邊轉到右邊,突然手機屏幕亮了。
她拿起手機,是大姐發來的消息:
【小令,生日快樂哦[蛋糕][蛋糕]】
再看時間,竟然已經淩晨了。
想到之前早餐的時候,俞盛野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俞夏令閉上眼,眼珠在眼皮下煩惱地動動。
兩年前的俞盛野真的更可惡啊。
生日禮物就算了,竟然連句生日快樂也不說。
……
今夜注定是多愁善感的一晚,她想得太多,難免也想到不好的事。
比如——那個人出事,究竟有沒有她的錯?
是她太小看那個人的問題了?
是她隻把對方當成一個“植物”,而沒有用心去照顧的原因?
不是啊,自己雖然把他當成植物,但也真的很用心啊!
是自己粗心大意,沒有發現對方身體裡更大的隐患?
不然為什麼離開自己一年多,人就沒了?
……
俞夏令想着想着,心裡煩惱越來越多。
以至于等她注意到的時候,她已經穿着睡衣,緩緩推開了自己大床旁邊的一扇門。
這扇門打開,另一間簡潔幹淨的藍色房間便出現在她眼前。
完全看不出有人來過的痕迹,如果有什麼不同,那就唯有床上多出了一個沉睡的影子。
俞夏令靠近了對方,打開床頭一盞柔和的壁燈後,她扶着床沿,坐在了床邊的地毯上。
床上的人有着人畜無害的睡顔。
之前俞夏令還沒有這麼仔細地研究過這個人的長相。
但想到他兩年後就會毫無知覺地躺在棺材裡,而不是這張床上,俞夏令忽然就看得很仔細起來。
看着看着她感慨,上帝在造這個人的時候,果然是有強迫症的吧。
不然為什麼這個人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這麼完美地恰到好處。
壁燈下碎發柔軟地落在光潔的額頭上,下方是安靜閉着的眼睛,和眼睫落下的暗影。
這人眉骨高聳,眉鋒英氣逼人,鼻梁線條柔和地挺直,唇瓣薄厚适中,血氣充足,看起來柔軟無辜。
這張臉上任何地方,多一分就會過于銳利,少一分又會過于精緻,失去氣勢。
就是現在這樣白皙的皮膚覆蓋着削雕好的骨頭,才是剛剛好。
也是這時,俞夏令才突然覺得,自己哪有真的用心,如果用心的話,不會連這個人的長相都要仔細看。
……雖然是個植物,但同時他也是個活人的。
忽然間,俞夏令也不知道怎麼了,竟然說出了自己都沒想到的話:
“明天是我的生日……”
許久未說話的嗓音聽起來有些含糊的啞。
“……你可以假裝我的朋友,陪我逛逛嗎?”
……
如果是朋友的話。
她很認真地想。
如果再親近一些,如果他對我再重要一些,自己是不是就不會那麼自私,那麼輕易地對他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