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淵”一直一副沉思的樣子,黎景還以為是他第一次上戰場還有些沒緩過來。
“回去之後會有個給你的慶功宴,之前那次你在醫院裡躺着,這次就連着五年前那次的一起了。”
“于淵”一愣,才意識到還要有這種儀式的存在,“你們已經準備好了?”
“其實上次勝利之後,就一直說要給你一個慶功宴的,但你一直在養傷訓練,就擱置了。”黎景一邊說着一邊飛快地在光屏上敲着策劃案,“而且這也是你受傷之後第一次在公衆面前露面,也是給全聯盟人民一個心安。”
“嗯,什麼時候?”
“相信我的效率,三天就夠。”黎景對他比了一個三的手勢,“你什麼都不用幹,發言稿讓于...你老師幫你寫,你念順了往台上一站就行。”
“他......”
“放心吧,我會跟他說,這種事他還是很擅長的。”黎景說完就沒再給他任何商量的餘地了,一邊馬不停蹄地敲方案安排各項事宜,一邊還要和“于淵”說清楚什麼環節需要幹什麼,
此時還在家裡看這次戰況分析報告的于淵還不知道自己這突然增加的工作量,他時不時朝窗外看一眼,窗外蓋在松樹的雪被已經化盡,森林裡的空氣和泥土一樣潮濕,屋子裡有最先進的除濕系統,現在的他實在不适合出門,這樣的天氣對他的肩膀和腳踝都不友好,但也總有不得不出門的時候。
于淵的腿上蓋着薄毯,他盯着落地窗上朦胧的水霧,這個料峭又疼痛的初春......終于是要過去了。
而航渡裡的黎景還在為剛剛差點說漏嘴而懊惱,太久沒和師弟接觸,一時間忘了現在情況特殊。好在“于淵”應該沒有反應過來。
在下航渡時黎景回頭給他留下了一個明媚的微笑,“總之關于慶功宴,師弟,要好好準備啊。”
“于淵”本來想再開口說些什麼,想想還是算了,随便吧。
既然是為了給民衆心安,他也不好說什麼。盡管他對這種場合興趣缺缺,他不記得自己以前對這種場合什麼态度,但反正現在的他大概不會喜歡。從醒來後他都習慣了安靜。黎景的安排是在科勒首府西莫多中心的功勳台,所有人隻要想來都可以來,那想必是會非常喧鬧的。
況且老師身體那樣不好,發言稿這種事竟然還要麻煩他......回去還是和他說自己寫,讓他多點時間休息的好。
但事實告訴他,效率高的不止是黎景。
“發言稿已經發給你了,你看看有沒有哪裡需要改。”
“于淵”剛來到這個臨時的住所就接到了老師的電話,在光屏上查收文件後迅速浏覽了一遍。看得出來老師的确擅長這種事,筆力深厚大氣磅礴催人淚下。論誰看了都想奔赴戰場和異種搏個你死我活。
他明明隻是去軍部慰問了一下傷員而已。
他老師大概真的是全才。
“謝謝。”
“沒事,你這次發揮地很好,五年時間也差不多了,你以前的住所需要收拾,先将就幾天。”
“沒關系。”
其實是另外選了一套全新的複式公寓,地理位置很好,在最繁華的地帶,有最好的夜景。許多政客和企業家都住在那一帶。于淵以前的住所并不公開,房子也不新,所以并沒有特地讓他回去住的必要,那處房産他本來也沒怎麼回去過,忙起來的時候往往都直接住在辦公室。另外,那處房子是于長鴻給他留的,私心裡他并不想把它也與“于淵”分享。
他總還是有一點念舊的權利的。
“......身逢如此,人類的血肉之軀最貴也最不可貴。
最後,我以人類聯盟最高上将的身份和胸前的星勳向全聯盟發誓:我與軍部全體人員,将以血肉,為人類的曾創下的輝煌築防。以手中的武器,為人類在大星際時代搏出一條通向未來的路。
在此,我于淵,衷心感謝各位。”
“于淵”說完,在功勳台上深鞠一躬,台下掌聲雷動,呼聲四起。
其中不乏有人高呼他是聯盟的守護神,直播的彈幕更是刷起了屏,什麼神都有。
戰神,守護神......無論哪個于淵都聽過,好像神這個名号就該跟“于淵”這個名字挂鈎一樣。
五花八門,于淵在功勳台旁最高的樓上注視着這一幕,他親手教出來的人,站在他曾經也站過的功勳台上受萬民敬仰。聽着群衆的呼聲,他覺得驕傲,也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突然聽見樓下有人高呼了一聲:“上将,你的名字,永垂不朽!!!”随之所有人都跟着一起高呼這句話。
“永垂不朽”很熟悉的詞。
很多人都和他說過這個詞。
他勾了勾唇,說不上來是自嘲還是高興,或許二者都有。
所有人都歌頌他于淵的名字将永垂不朽。
可世上哪有什麼永垂不朽。
就像現在大部分公元時期的書都已經銷聲匿迹,就像地球古墓裡的古籍光是接觸空氣就會化作塵土。
就像人類都無法回避死亡。
就像曾經的于淵戰無不勝,現在的他苟延殘喘。
沒有什麼永垂不朽。
隻有接替和遺忘。
當有新的神話出現,曾經的神就會逐漸被抛棄,他也是,于長鴻也是。
之前他的名字頂替了于長鴻,現在,也到了“于淵”來頂替他的時候。
雖然都是同一個名字吧。但他這樣一副殘軀,也原諒自己時不時傷春悲秋了。
不過,看到“于淵”站在台上意氣風發,明明隻是自己幾年前的模樣,他看着卻覺得恍若隔世。
功勳台比周遭都高出十米,他站在台上光芒萬丈。
于淵看着覺得欣慰,再過幾年,他教好最後幾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