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南牆的确夠硬,撞上去會讓人頭破血流。
于淵在他按下那個罪惡的選項前看了眼時間,下午六點,如果不提前準備些什麼恐怕會錯過吃藥的時間。
如果蕭浔發現他連藥都敢耽誤恐怕是不會輕易饒過自己的,不管怎麼說,蕭大博士的治療手段還是太吓人了。
但家裡沒有另一個廚房,他也沒有點外賣的可能性,思忖了不到半分鐘,他覺得找個人蹭飯會是最合适的選擇。
琳娜的家宴在下午就會準備剛好的量,他現在過去實在是唐突,他還活着的朋友不多,思來想去,還是黎景最合适。
短暫的忙音後,語音連線被接通。
【喂——這個時候找我......先說好,不急的工作明天再說。】
是聯盟最高行政樓的下班時間,黎景的語調裡透着下班的雀躍。
【不是公事,找你蹭個飯。】
【蹭飯?真是稀奇,怎麼回事,詳細說說。】
于淵看了一眼蹲在阿魯的光屏前興緻勃勃的人,閉了閉眼,算了,還是個孩子。
【到你那再說。】
黎景并沒有和其他高官一樣住在中心的高廈,雖然有分配的一套房産在那,但她幾乎沒去過。按她的話來說,住在那下趟樓不知道遇到多少個同事 ,和全天候加班有什麼區别。
雖然聯盟秘書長幾乎本來就是一個要全天待命的職務,但黎景還是選擇住個清靜些的地方遠離一下喧嚣,欺騙一下自己,讓身體以為她其實是在過很輕松閑适的生活。這是個有些年頭的街區了,還在這住的人大多都長生到期已經退休了。黎景在這一視野最好的一棟樓買了最頂層的複式,能看見城郊那個風景很不錯的人造湖,透過落地窗能看到的輕奢設計讓她的住所和這一片被歲月留下些斑駁痕迹的建築格格不入,但她住得自在,
這個時間西莫多的天早早已經黑下來,黎景的鄰居們不會有太多夜生活,整個街區都沒什麼人,于淵隻帶了口罩帽子就大大方方下了車,上樓敲響了黎景的門。
沒什麼好擔心的,現在隻要沒看見臉,沒有人會把這把病骨頭和于淵這兩個字聯系在一起,
門開的那一刻有些絲絲縷縷的飯菜香味掠過于淵遲鈍的嗅覺,黎景腰上還系着圍裙,她是很喜歡下廚的,她喜歡這種朦胧的煙火氣。
“我問過蕭浔你要吃些什麼了,但有些中藥我這沒有......”
“我帶了。”于淵笑得溫潤,揚起手中裝了藥材的袋子,“剩下的我自己來吧。”
“歇着吧你,我還沒試過藥膳,讓我試試。”黎景手快搶了他手裡的袋子,“用量我也問過了,現在你難得來一趟,讓我盡了地主之誼。”
于淵也不強求,本來和黎景之間也不用講太多客氣,他也樂得清閑。
黎景這風景确實很好,外頭起了些風,柳樹剛抽芽,枝條搖曳着,月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閃着細碎的白光……讓人很舒服的夜晚。
但家裡就沒有那麼祥和了。
“于淵”沒有想到所謂災難并不是什麼誇張手法。
他看着這片宛如八級飓風過境留下的廚房,還有仍在樂此不疲哼着小調搞破……哦不,做飯的阿魯,他陷入了沉思。好像理解了為什麼剛剛于淵要出去吃。
他不知道,這一幕已經完成一次曆史的循環,就在幾年前,于淵和他在同樣的位置,看着同樣的光景,有着同樣的表情。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麼還是個鑽牛角尖的。”黎景聽完于淵平靜地叙述完來龍去脈之後,笑得就沒停下來過。
之前對這個克隆體沒什麼很特别的印象,隻覺得戰力不比當年于淵遜色,僅僅出于聯盟的角度來說,了解到這些就足夠了。
但就是這麼小小一件事,倒讓她覺得這是個挺有意思的孩子。
于淵看她笑得停不下來,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算了,南牆總要撞了才知道疼。”
好容易停下來了,黎景灌了一小口Whisky,酒精熏得她臉頰有些微紅,摘下了眼鏡,眼角還有剛剛笑出來的星點淚花,哪還和職場上那位雷厲風行冷靜自持的聯盟秘書長女士有什麼關系。
隻不過黎景本來就是這樣的人而已,之前不是沒聊過為什麼選了這份工作,她也隻是開着各種玩笑搪塞過去,“生活所迫呗,再說了,我不到這個位置,誰來給你們軍部主持公道?”
不過她現在過得也還算适應,她已經習慣了身居高位的責任和該有的作風,下班後也能找到自己的舒适圈,沒什麼不好的。
其實她不說,于淵也是清楚的,理想主義者總願意為了某個恢宏的夢而割舍下大部分自我,哪怕最後什麼都不剩,手段用盡,手上沾了些什麼已經不想再去回想,到頭來隻有一個理想還不染塵埃。
黎景如此,于淵亦然。
他們算是深交,提起不過是活躍氣氛的手段,至于答案,她們之間有自己的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