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擦三次,過兩日就好了。”許青怡指指他的唇。
畢竟是她引發的慘案,她得負責。
但怕他又懷疑自己對他不軌,伸出手指他時都盡量離他遠遠的。
捏着瓶身,容回極淡地“嗯”了聲。
看他沒有拒絕,許青怡用綢布圍上眼睛,兀自睡起來。
——
看着已然睡熟的人,容回長歎一口氣。
關于許青怡的夢境,盡管她撫慰說夢都是反的,容回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安州之行說來确實麻煩,風險也大。
近三年來,安州氣候異常,連年減産,流民數量增加,稅收急劇下降,朝廷撥去赈災款一年比一年多。
安州地處三江交彙地帶,自前朝以來就富庶,以往稅收占據全國五之有一一。其有鐵礦和銅礦,雖說為朝廷所管經城濟物也不至于大跌。
官員禀報皆是天災導緻,安州前半年雨水旺盛、下半年幹旱的狀況每隔一年就會得到好轉,并非連年天災。
陛下起了疑心,派去的密探大半要麼意外而死,要麼已然無了蹤迹。剩下的傳信回京,皆言安州并無問題,近來甚至再無信傳回京。
其中唯一的異信,隻有一個字——
鐵。
看來,安州不光是農業出了問題,還沾染上鐵。事情就不僅是貪腐那麼簡單了。
安州官員利益相通,且不在天子腳下,官官相護搶奪民生,清官調任也免不起被同化,安州官場早已是一團淤泥。
稅收去了哪,鐵又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比起林州的問題,安州更讓陛下坐不住。
容回手指一下下敲擊在車壁,掏出紙戶籍,摩挲着上頭的兩個大字——張峤。
眉頭越擰越深。
安州天高皇帝遠,官官庇佑,倘若真在那出事,隻怕都無人知曉。
——
天空的顔色變了幾輪,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路,終于趕在計劃的時間内抵達安州。
一路舟車勞頓,進了城門之後來不及稍作休息又急着往一個特殊的市集趕去。
安州不同宴州,四月雨季才剛開始。
天色陰沉,厚重的烏雲籠罩在安州城一片升平的上空。
安州地處隅水、槐水、雍水交接之處,三江穿城而過,城外平原沃野,田野廣闊。城内地形平坦,城内街道寬闊不說,複道連續,每裡設三道,便于百姓來往,其中各類商鋪館子交雜,吆喝聲一道高過一道,當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酒旗戲鼓甚處市。
除了在城外看見的流民,看不出哪裡有問題。
來不及多望幾眼,許青怡就按照計劃扮作奴仆市場葬母賣身的奴仆,由楊周走了個過場買走。
楊周以主子初到此地為由,一連買走了四女四男,大步招搖地帶着人往安州刺史親自給容回添置的院子趕。
“回去之後幹活都勤快些,張大人最厭惡懶惰之人。”楊周打開偏門,讓人跟在往裡走。
張大人。
容回此次來安州的身份是,新任安州安州督鐵使——張峤。
容回宗室或是丞相的身份用在此處,定然無法打入官場内部,得不到真實可靠的信息。況且,他在京中都有人恨他趕下手,出了京别人隻怕更為猖狂。他來此處調查鐵的問題,督鐵使的身份正好。
大晉督鐵使同刺史一樣皆是四品官員,每兩年一調,主要負責全國上下鐵礦開采運輸的督辦,雖是四品官但俸祿豐厚,是個人人趨之的職位。
宅子是安州刺史置辦的,暫時隻添置了家具,八個奴仆都是剛買回來。這裡頭皆是有經驗的家仆,所以楊周沒太啰嗦,安排好一切,分配了任務,就讓各自散去。
楊周特意安排許青怡做容回的貼身婢女,這樣也方便辦正事。
許青怡累得頭都要倒下去,想着不能壞事,她提上把掃帚按照楊周的指示往容回院裡趕去。
“姑娘先在偏房休息休息。”
許青怡耷拉着眼皮,問了聲,“容回呢?”
“殿下剛休息罷,現在在沐浴。”
……
唉,累得慌。
她拍了拍楊周的肩,“咱也歇着去。”
許是那晚強吻容回,他還在生着氣,這一路上他們都沒再講過話,就這樣不鹹不淡地同坐一輛馬車好幾日。路上到了客棧,容回定的房間都要離她遠遠的,彷佛她是個吃人的妖獸。
許青怡将容回院子的門一關,就找了間屋子沐浴,好在這個時節安州不算冷,從井中打上來的水也溫和。
速戰速決後,許青怡躺在硬邦邦的床闆上,往耳裡塞了兩團棉花,綢布往眼上一遮,翻了好半天的身怎麼也睡不下去。
她于是爬起來,找出那張信箋,再次看了兩眼有關張峤的信息。
張峤,美儀容。
衡州富商張宗卯次子,舅父是衡州别駕,年輕有為,兩年前任酉甯督鐵使……
好在張峤也是個出名的美男,不然容回那張臉,過于引人注目恐招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