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一排王宅的婢女不知從哪出來,給容回及兩側的官員都斟上酒。
酒杯一滿,容回痛快拿過,一飲而盡。
将空杯子朝向身前的婢女,桃花眼眼底邪氣流轉,他悠悠道:“這位姑娘,還差一杯,斟上?”
美色在前,任誰也能抵抗,瞧着如此好看的郎君,那入耳的聲音也似壺中酒水一般醉人心竅。婢女霎時面若盤中鮮桃,盡量低着腦袋再斟一杯酒,“郎君請用。”
容回再次一飲而盡,同時王顯也讓斟酒的婢女們一一下去,“此乃安州名酒忘憂,以清澈波柔出名。”
“好酒!”果斷稱贊的一聲,酒盞被放回案上。
在官場混的人,除了本就出自高門顯貴之家,幾乎人人都能飲酒。官場上一貫如此,酒,本身就是一種交流方式。
飲過他的酒,容回自然而然同王顯的關系近了一步,但也不能完全放下戒心。
王顯身在官場二十多年,是隻老謀深算的狐狸,尤其在刺史的位置上,更會注意安州官場人其他重要官員的一舉一動。
最怕醉後吐真言。
許青怡見那酒着實清澈無濁,透明澄淨,再看一眼容回悄然翻紅的耳尖,便知曉那酒的烈性。
她兀自想着,食指在無名指上摩挲,一擡頭就見容回橫擺在憑幾上的手臂動了動,指尖敲擊着。
是時候了。
許青怡含着笑上前,拿上銀叉的同時特意做了個妖娆的手勢,嘴角含着甜嗲的笑意,将梨肉喂到容回唇畔。
視線落在他水潤的唇上。
那道被她咬出來的疤痕尚隐隐泛着水光。
将梨肉換了位置,剛好扣在疤痕上,許青怡柔聲細語道:“大人嘗嘗是酒清甜,還是這梨清甜?”
——
容回另一隻手置于身前,恰好被許青怡擋住。
她稍稍低頭,就見他手緊緊握成拳,青筋直暴,忍得艱難。
梨肉被遞過去,他不急不徐地張嘴咬住,喉結滾動,吞咽時卻微不可察地快了不少。
入口的梨肉一咬爆汁,清甜味迅速在口腔中鋪散開,叫他緊着的手松了松,直到吞入腹中,白酒暈眩的後勁才慢慢緩過來,能維持暫時的清醒。
“大人?”似是在回味,容回并未立刻回答,許青怡着急地忍不住低聲詢問。
她擡頭去看容回,想看看眼睛清澈否,就對上他的目光。他緩緩低下眸子,眸中含笑,嘴角微微揚起,全然是多情公子的神态。
“酒熱辣,你的梨清甜,都正好。”
許青怡眉頭不禁一挑,這家夥,說好的清冷矜貴呢?本來就長得勾人,這會子面色含情,簡直讓人想……
意識到自己在想甚,許青怡趕緊将腦子裡那些髒東西甩出去,規矩地退到身後,但酡紅的臉什麼也遮不住。
主座上,王顯将二人的動作神态皆收入眼中,再瞥了眼許青怡紅得不正常的臉,縷着胡須笑起來,“張大人當真是人中龍鳳,萬仰之姿。”
“隻是皮囊尚可,重要的還是立一番事業。”容回笑道,再次站起身,“張某再敬王兄一杯。”
還喝?
許青怡眼神上挑,就見王顯已經招呼婢女上前斟酒,容回痛快飲下。
接着王顯沒再試探,似是随意問起:“聽聞張大人家中尚有一妻一子,打算何時接過來?”
容回兀自拿起銀叉,摩挲着許青怡方才碰過的地方,眼神流連在歌女間,“尚且,不急。”
王顯笑而不語,男人間那些事一個眼神就明白了。
酒過三巡,宴席終于進入尾聲,許青怡縷平裙角,時刻準備起身走。
王顯又提出張峤初到安州,府中人得夠才行,順勢塞了好些個婢女和歌女來。
容回噴着酒氣,不知在王顯耳邊說甚,那些歌女又被收了回去。
許青怡乖巧地跟在容回身後,難得行到一處陰暗之地,一隻手掌覆在肩上捏了捏,不輕不重,不至于讓她突然叫出聲。甫一擡頭,卻不見容回身影,她緩緩扭過頭,隻見容回松開手,大步往外走去。
她臉都快扭了,這是何意?突然掐了人,又馬上走了。哦……是了,容大人喝了三杯白酒,方才她在梨肉上撒的醒酒散怕是支撐不住了,他們得趕快出去。
回過神來,許青怡快步跟上。
(1)出自《世說新語.汰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