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院路上,容回凝着半張臉。
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楊周跟在後頭也是愁眉不展。
為了隔離先前買來的奴仆,主院時常閉門。
他推開門行過防風牆,遠遠就瞧見許青怡拿着本書,一會兒皺起眉,一會兒又捂着嘴笑,到最後控制不了笑出聲,也不知看到什麼好笑的東西。
容回微皺的眉頭舒展來,踩着有些重的步子走過去。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許青怡像被人抓包偷吃東西一般,三下五除二收好書塞到懷裡捂住,忙喚了聲,“表哥。”
今日容回的神色有些不悅,一雙桃花目也不似早膳時溫和,而像一潭幽深的湖水,平靜無波又暗藏難解。
他在對面坐下,望着許青怡問:“看什麼?”
能看到她摟着書的收緊了緊,眸子裡尚且泛着看書時的水光,許青怡明顯不給他細問的機會,急着反問:“沒,王顯送來的人安排好了?”
想着許是醫書,他也沒繼續問。
“嗯,去書房說。”修長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凝她一眼,起身朝書房的方向去。
許青怡側目看眼楊周,滿眼都在問:發生什麼了?
楊周瞥了眼容回的背影,搖了搖頭,用口型道:“還不是王顯那狗官惹的。”
許青怡把話本子遞給他,跟着進了書房。
容回手裡閑着,拿了隻沒墨的狼毫在手裡把玩,“你隔壁那間屋子今日有人住進來。”
他本有些頭疼,另一隻手揉着頭,許青怡應該是剛抹了藥膏,一股清涼的藥香讓他霎時緩解了不少。
對面,許青怡蹙眉,剛想問是誰,腦中閃出的答案讓抵達舌尖的話又咽了回去。
王顯“大材小用”大清早親自來送奴仆,且不說他本人真熱情與否,就說他另懷心思,住進來的人定然同他有關。
她坐在一邊,問:“王顯送來的人麼?”
容回單手撫額,拇指揉着眉尾,“嗯,約莫名是訓練過的細作,小心為好。”
“镗”一聲,似有東西砸在額頭,許青怡剛松的眉又緊緊皺起。
細作,清冷主子……
這不正和她看的話本子一樣?
感覺東西從額頭跌到胸口,堵在她心口,悶着她,許青怡滿臉不爽,“王顯這個狗官,就那麼喜歡塞人。”
她嘴上嘟嚷着,心裡也将王顯罵了個狗血淋頭。
容回路上就有些好奇她聽到這事的反應,不過未曾細想。
隻覺着她會先罵上王顯一回,再出些玩笑似的主意。
同設想一樣,看着她滿臉愁容,嘴皮一張一合的模樣,他心口塞着的兩顆小石子也被一掃而開。
不得不說,許青怡的一颦一笑确實能影響人。
他笑了笑,又聽她一臉認真地道:“要不改日表哥你也往他那塞人,專挑他夫人在時塞?”
容回不置可否,筆杆子在手裡轉了轉,叮囑道:“對了,以後别在院裡喚我表哥。”
許青怡恭敬地看他一眼,嘴角揚着規整的笑意,“知道了,大人。”
這樣簡單的理,她還能不懂嘛。
見她靈活變通,他悠悠将狼毫放回去。
隻是,王顯這樣安排着實讓事情有些難辦,得改改策略。
——
一個時辰後,後院管家交代完事物,又領着奴仆們逛了兩遍宅子,最後看過住房後才讓人散開。
除了主子們貼身的奴仆,下人房普遍是兩人一間。
秋枝在逛宅子時,就被宅子的富麗震驚了。
比之刺史府隻差上一點,但張宅主子年輕俊美,要是能成為主子身邊的人,定能招來衆豔羨。
隻是,她來這一趟不光是為了拿下張峤。
秋枝充滿野心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下人房位于宅子西隅,距離主子住處遠,其他七個姐妹不光是難以接觸到張峤,想要打探消息更是不易。
一路沉着臉。
趁着另一個人被管家叫走,秋枝走進了冬榕的屋子。
她插上門栓,打探着屋内陳設,“冬榕,沒想到有朝一日我能進入張峤的宅子。”秋枝說話時,語氣悠遠。
冬榕道:“王顯手下的人,哪個沒有把柄?隻有你沒有,我要是你就不會冒着個險幫他做事,你太想不開了。”
三年前她因容貌出色,又地位低微,被王顯買回去特意調教,這些年一直留着沒用,就為用她拿下重要之人。三個月前本有機會出逃,卻無意聽見安州要調任一位新督鐵使,張峤赫然在猜測名單上,她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秋枝顯然不同意冬榕的話,兀自道:“心有不改的想法,就不算冒險。”
冬榕歎了口長氣,“何苦如此執着?”
要是換做以前,冬榕定然無奈又不解地勸誡。世上貴人那般多,何苦執着于一個張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