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月梅沒轉移視線,隻是迎着風收起了傘。
雨滴順着額角滑下,綁好的傘靠着牆。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藍條紋的運動裝,極緻的白,在這烏黑的巷子裡格格不入。
白要把黑撕開條裂縫,總要染上點污垢。
之前打鬥時偶爾傳來的悶哼聲,在這短短的幾分鐘之内,沒停下過。
這群人看着挺猛,實際上沒能打的。尋月梅腳踩着小弟,還能順手毆打黃毛。
掐着領頭那人的後領扔在牆上時,還能得空,在少年脖頸處取下鍊子。
那根染上血迹的狗鍊,最終帶在領頭那人的脖頸處。尋月梅單手把人按在牆邊,鍊子繞了三圈,猛地往後一拉,窒息感極強。
劇烈運動過後的聲音有些喘,靠着領頭那人的耳垂。
尋月梅低聲警告:“不管你們叫什麼?從哪來的?”
領頭那人掙紮一番,身後被膝蓋頂上來,又撞上牆。
痛呼聲還沒落下,身後的警告聲又傳來:“記中前後九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
啞着聲音的幾句辱罵,髒得很。
尋月梅反手給了一巴掌,盯着黃毛:“路上吃屎了?開口這麼髒。”
這是一場碾壓式的勝利,黃毛拽着兄弟一瘸一拐地往出走。
領頭那人坐在牆邊取下脖上的鍊子,踩着水坑裡的污水,站在巷口,回頭往裡看。
花了好幾天才找到的人,就那樣坐在那個藍色垃圾桶邊上,偶爾咳上兩聲。
沒來得及細瞧,高大的身影就把人擋了個嚴嚴實實。
尋月梅輕微擡眼,那人跑得飛快。
巷子裡靜了,隻有雨聲落在水坑裡的回響,還有幾聲腳步。
尋月梅半蹲着身子,朝角落那人伸出手。
雨水早就糊住了眼,瞧不清,看不明,模糊得很。可眼前這隻手細長幹淨,手腕上纏着兩圈黑鍊,漂亮得很。
“好髒。”
“什麼。”
聲音很小,雨聲太大,尋月梅沒聽清,又湊着身子往前問。
少年擡起右手,手背上有剛剛打架時留下的血痕,好幾處摩擦出來的傷口,指甲滿是沙子。
尋月梅伸過去的那隻手,還頓在半空。
寬大的傘面遮住雨,少年的目光再一次從那隻白淨的手上掠過。
尋月梅換了隻手打傘,把右手遞了過去。
巷子裡挺窄,剛剛打架時,右手撞向牆,摩擦出來兩道紅痕。
“來吧,我這隻手也算不上幹淨。”
指尖冰冷刺骨,尋月梅拽着人起身。
身影晃動,少年扶着牆,松開手,聲音沙啞:“謝謝。”
把貼在臉上的碎發撩開,露出原本藏在劉海下的淺色瞳孔。他打量着眼前人,尋月梅打着一把白色大傘,背着光。
暖黃的路燈光從遠處照過來,給周身鍍上一層光。
巷子裡太黑,他看不清眼前人的五官,隻感覺這把白傘在漆黑的夜裡太過明豔。
遠比路燈刺眼。
在少年小聲嘀咕着:“好亮,好刺眼。”的時候。
尋月梅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眼前人。
長得很高,隻是太過于瘦弱,淺藍色寬大的T恤上滿是泥土和污水。柔順的發,順着雨水貼在額頭和鬓角,雨滴順着眉眼滑落到下巴。
尋月梅擡手,搭上少年的肩,“我扶你出去。”
肩膀抖動,像是有些抗拒,但也沒往後躲,就是頓了幾秒,應了一聲,“好。”
腳被踹了好幾下,隻能慢悠悠地往外走。
尋月梅雖說扶着人,但少年并沒把身軀往他這靠,反而是向另外一邊扶着牆,走兩步甩一甩腳。
傘很大,足夠兩個少年遮風擋雨,傘柄上挂着個黑繩子,底部拉着吊墜。
吊墜随着動作晃動,那是個胖乎乎的胡蘿蔔木雕,很可愛。
擡頭才能看見,白色的大傘裡頭,卡通塗鴉印着一隻貓,一隻老鼠,還有一隻狗。
炸毛的藍毛貓,狂跑的老鼠,邊上幾片奶酪。
貓咪後頭有個狗窩,邊上趴着一隻大狗。
幾個卡通圖案的中央,花邊英文勾着。
—“tom and jerry”
“……”
消耗過度,沒等走到路燈那,人就暈過去了。
尋月梅眼疾手快,反手甩上背。
等背起來才發現這人有多瘦,沒多少重量,他還能騰着手打傘。
這個點打車不好打,他隻能打電話給自家司機過來接人。
司機在半邊别墅大門那找到人時,隻來得及看清尋月梅下巴上的血迹。
慌慌張張地沖下車,才看清背上還有個人。
“小尋,這是咋了?你同學嗎?”等幫忙一起把人塞進後座,老張才騰出空追問。
尋月梅沒搭話,手心上的溫度滾燙,高燒了。
“張叔,先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