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口這地盤,出租車好打得很。
李崔和田瑾畝從小就是鄰居,從幼兒園開始,就能省一個人的車費。
尋月梅跟他倆反方向,這個時間點,叫張叔過來接,有些麻煩。
這邊拉人的私家車挺多,這是價格偏貴,要手機下單。
順着校門口的小道往前邊的十字路口走,小道邊上的榕樹枝芽茂盛,落下一道道影子。
司機接單快,五分鐘就能到。
圍着校園的這圈小道路燈分散,顯得公交車那邊的廣告牌有些刺目。
運動手表和功能性飲料的廣告輪番播放。
尋月梅站在離公交站不遠的路邊,石闆小道上拉開很長一道影子。
今夜,萬裡無雲,看上去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他倚着樹,單手玩着消消樂,聽見兩聲喇叭,擡頭看車牌。
遠處走過一個熟悉的背影,他猶豫着,賠付一半路費,取消了訂單。
高一晚修沒開始,高三住校了,這個點放學的,隻有高二。
時間挺晚,大部分學生選擇拼車。
公交車走了好幾輛,原本不多的等車人少了一大半。
江寒覺得今天運氣極佳,等到了一個空的長椅。
可這安靜的氛圍沒享受多久。
尋月梅拿着杯奶茶,大搖大擺的,往空的半邊椅子上一坐。
雙腳撇開,半彎着身子,手搭在腿上。
公交站頂上就有兩盞路燈,算不上柔和的白光,和廣告牌閃動時的彩光,把少年的五官在黑夜中映得明顯。
尋月梅長相很有沖擊性,是那種第一眼,就能讓對方誇出漂亮的那一類人。
仔細看,其實眉眼處的線條淩厲,唇色很淡,不說話時冷淡得很,都是生人勿近的氣場。
但尋月梅格外愛笑,每次笑起來時彎着眉眼,配合着悅耳的嗓音,莫名地能拉近距離。
“好巧哦,江同學。”
因為上一波車上人太多,不想上車,甯願多耗點時間,等一趟沒什麼人的公交,而錯過了兩趟113。
其實早早就瞧見尋月梅像拍海報似的,站在路邊那棵樹下,也觀察到,他往這邊走來。
早已在心中默默祈禱着,别過來,别過來的—江寒小盆友。
乖巧點點頭:“嗯,真巧。”
還算幸運,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氛圍并沒有持續多久。
一輛113遠遠地開過來,尋月梅隻覺得江寒眼睛發着光,情緒波動明顯,就差撲上去喊爹了。
幸運是持久的,車上人很少。三排連坐的單人椅隻剩下最後的一張。
江寒望着尋月梅的背影,那可是很難等到的單人座—
尋月梅腳步不帶停頓,向後邊走,從容地在單人椅後排的雙人座上落座。
江寒滿足地坐上了心心念念的單人椅,看來尋月梅不喜歡一個人坐。
他不自覺地舔唇,在尋月梅名字後邊加了個标簽—★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
尋月梅把書包往邊上扔,看着前面人的後腦勺,判斷正确,雖說不抗拒與人交流,但江寒更喜歡一個人待着,會更輕松自在。
113要經過市中心的街道,人流量大,下班的點,車上的人漸漸多了。
尋月梅開着兩格遊戲玩槍戰,剛拿下一個人頭,餘光瞧見前邊的身影站了起來。
“爺爺,往這坐。”江寒手抓着車頂垂下來的吊環,低着頭,和剛上車拄着拐杖的爺爺說話。
老爺爺年紀大,聽不清,江寒重複了好幾遍,他也隻是說着:“啊,小同學,你說什麼?”
邊上的視線多了,江寒沉默下來,伸出手,拉着老爺爺往自己空出來的座椅上帶:“您坐。”
等屁股碰上椅子,老爺爺才反應過來,把手裡的拐杖往角落上放,捏着江寒的手不放:“真是個好同學呀,今年多大了?”
“18.”
手機震動,光顧着看别人做善事,遊戲被人爆頭了。
本身就抗拒站在人群中央,不喜歡被簇擁,對陌生環境抵觸。
後排還有幾個空位,但還是起身給老人讓位。
路程才過半,座位本身離得近,江寒拽着吊環的那隻左手很漂亮,擡頭就能瞧見。
白得很,手腕纖細,随着車輛的擺動露出青筋。
猛地一個刹車,身子晃動,江寒伸手抓尋月梅座位前的那根杆子,抓吊環的手換了個方向。
虎口正好對着尋月梅,映入眼簾,是一朵黑色的向日葵。
“那是紋身?”
聽到問話,江寒第一反應是想還手,可迎面過來的視線太直接,壓根沒給他躲閃的機會。
既然無從閃躲,就隻能坦蕩承認:“嗯,紋身。”
又到一站,上來了幾個小孩。
尋月梅起身,拎着書包,把座位讓給剛上車的兩個小朋友。
邊上的人越靠越多,尋月梅往前走,伸手抓着吊環,擠在江寒和另外一個男人之間的縫隙裡。
同色調的校服,身高差不多,一前一後的,看上去像極了兄弟。
手掌心濕滑,江寒後知後覺意識到,手出汗了。
短短的一分鐘裡,腦子裡閃過無數句話。
“你要看?”似乎略微強硬。
“你好奇嗎?可以看的。”感覺又太過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