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是家心理診所,巨大的廣告牌就擺在樓下電梯口的位置。
尋月梅上樓的時候瞧見了,廣告牌上是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鏡,底下貼着個聯系方式。
尋孜陽說:“三樓的裝修不錯,但也奇怪,那麼大的診所,醫生隻有一位。”
尋月梅沒接話,大少爺是個玩藝術的,能讓他感興趣的東西不多,這時候說這些,無非是在拖延時間。
把靠外邊的打包盒往裡推,那是一道蒜蓉青炒油麥菜。
步褚特意打電話叮囑,打包。
尋孜陽擡眼,這小子焉壞焉壞的,不知道跟誰學的,我以前也不這樣。
“步褚讓你來的?”
“嗯。”
“這些菜也是他讓你打包的?”
“嗯。”
“我吃也吃了,你也算完成任務,是不是該走了?”
尋月梅悶笑一聲,往沙發靠椅上一躺:“你手上那盒白飯,至少吃掉一半,我才算完成任務。”
“……”
尋孜陽放下筷子,打起了商量:“他給了你什麼好處?我出雙倍。”
尋月梅沒帶猶豫地拒絕,“我是個有原則的人。”
尋孜陽瞪他,尋月梅裝作看不見。
想出雙倍的好處,也得看拿不拿得出來。
步褚給的,是尋月梅初中參加油畫比賽,畫的那幅風景畫。
當時得獎後,本應該挂在學校走廊展出。但步褚拖了關系,拿回來了,挂在老宅二樓往三樓的樓梯拐角。
他不止一次想偷拿,都被逮住,沒啥其他理由,主要是曾經畫筆稚嫩,與現在相比,那幅簡直是黑曆史,擺出去是不能見人的。
三樓的感應玻璃門擦得發亮,往裡走,接待廳裡坐了個女孩,穿着白襯衫的工衣。
接待區沙發顔色淡雅淺灰,展示櫃精緻,靠近,都是精巧的手辦。
電腦屏幕開着,鼠标往下滑,漫畫中的男女對話暧昧,眼看着就要抱在一塊。
放在桌面的手緊張屈起,終于要表白了,該死的,這都快60話了。
“咚!咚!咚!”是指關節敲擊桌子發出的清響。
聲響過後,女生擡頭,略感慌張,對上少年淺笑的眉眼。
“妮娅,下午好!我來複診。”
接待員松了口氣,笑着打招呼,看了眼時間,疑惑:“江先生,你的複診時間應該在三天後。”
“我聯系過劉醫生,把時間改到了今天。”
“好的,您稍等,裡面還有一位客戶。”
“沒關系,我坐一會。”
不同于接待區的淡雅,診療室的窗戶半開着,整個裝修色調偏溫柔。
沙發區鋪着毛毯,是天藍色,劉醫生拿着筆,“江寒,最近睡眠狀況如何?”
“還可以,憑借藥物的話,勉強入睡。”
“做夢的頻率怎麼樣?”
“比前兩個月少了些,但還是免不了被驚醒。”
“都夢到了些什麼?”
江寒揉着頭:“亂七八糟的,和之前差不多,刺眼的火光,冰冷的海水,亂七八糟的校園,還有觸不可及的月。”
“确實和之前沒什麼區别,但你的狀态比之前好了許多。”劉醫生笑着:“重返校園了,感覺如何?”
江寒整個人窩在單人沙發裡,懷裡抱着個花朵抱枕,頭歪着,碎發垂着,這是他少有能感覺到安全感的姿勢。
沙發邊,圓桌上放着一盆栀子花,三兩朵未□□,但已有淡淡的香味飄出。
最頂尖的枝葉,小花苞張開翅膀,已經快要盛開。
江寒移開視線,斷斷續續地回答着:“還好,隻是不太适應……但感覺,還算不錯。”
“感覺不錯?”劉醫生,準确抓住語言中透露出來的那一點點别樣的情緒,略感意外:“你很少這樣形容。遇到什麼好玩的事情嗎?”
江寒捏着手腕,雙層珠子觸感明顯。
“遇到了一位,長得很漂亮的……同學。”
劉醫生摘下眼鏡,視線轉移,栀子花邊上,有一瓶粉色的酸奶。
江寒帶來的,進門時就往桌上放,聽聲音,是空的。
“你想和我說說他嗎?”
江寒抿了下嘴,該怎麼說,那個莫名其妙的交易,提出來要一塊上學的要求。
不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也并不了解,甚至話也沒多說幾句。
“很愛笑,挺有禮貌,長得很漂亮。”
沒了。
江寒很少會努力地去形容一個人,這算是一個不錯的開端。
劉醫生耐心十足:“你記得開學前最後一次輔導,我提出的建議嗎?”
“記得。”江寒說:“如果感覺融入困難,那就先适應,從交個朋友開始。”
劉醫生換了個方式學:“那麼,和那位好看的同學交個朋友,你會覺得反感嗎?”
“不會。”
江寒輕聲地應,沉默兩秒,又說:“可我不會交朋友。”
“這是正常的,也脫離社會關系許久,需要一個過程。”
劉醫生起身,往辦公桌的方向走,迎面的書架放着資料和書籍。
他點擊鼠标,打印機傳來啟動聲。
三頁打印紙,用鐵夾子夾着,第一頁四個大字—
—交友攻略。
“慢慢來,”劉醫生遞過去:“一步一步去嘗試理解,有問題可以随時聯系我。”
指節摩擦,酸奶空瓶被拎走。
尋月梅拎着一堆外賣盒,從工作室下來,已經是下午。
尋孜陽一頓飯磨叽了一個點,三根油麥菜,恨不得分八口吃。
最終,尋月梅還是拎着手機,給步褚錄了視頻。
手機信息叮咚提示,尋孜陽夾菜的動作明顯加快。
尋月梅嘴角上揚,把因為網絡延遲,遲遲未發送成功的五秒視頻撤回。
購物廣場豎着巨大的廣告牌,邊上的蛋糕店,貼着買二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