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在原地繞了兩圈,先是從不遠處的柱子下抓出兩個偷聽的,又在旁邊的榕樹花壇邊找到幾個蹲着看熱鬧的。
逮住的,都被獎勵了一頓檢讨。
那兩位高三的學長被放走,臨走前看着陌桑,說了一聲“保重”。
午休鈴聲打響,住校的這時候早該回宿舍。
尋月梅看着興緻勃勃的江寒,打算聽完這個熱鬧,就算被發現,也不過是一頓檢讨,隻不過黎江向來寵愛他們,字數可能會翻個倍。
“掀了4張桌,摔了餐盤,打翻三道菜……”黎主任掰着指頭數,到最後,盯着陌桑,“把你家長叫過來。”
一聲輕笑。
“主任,我沒家長。”
黎江先是愣了幾秒,想起來後無奈。
又過了一會:“那就叫你監護人來。”
陌桑笑不出來了。
黎江辦公室在A棟教學樓一層,靠着走廊,窗戶半開着。
尋月梅靠着牆,頭頂是空調外機,對面是随風搖擺的格桑花。
江寒半蹲在花壇邊,看李崔在窗戶邊豎起耳朵,聽着裡面你一句我一句,津津有味。
看熱鬧能看到這份上,算是優秀。
還好窗戶邊上的紗簾能勉強擋住視線,李崔,探頭往裡看,低聲和尋月梅說:“高三那幾個很眼熟,感覺在哪見過。”
尋月梅往裡瞧了一眼,不用細想,“警告欄,他們的名字照片出現頻率和你差不了太多。”
“難怪,我就說眼熟得很。”
辦公室裡頭,立着的風扇忽悠悠地轉着。
黎江站在辦公桌邊上,對面,高三那四個人站沒站相,校服上帶着點污漬,就那麼擡頭瞪着陌桑。
快要被叮出洞來的陌桑,沒分半點眼色過去,垂着頭,沉默。
有人敲門,一班班主任推門而進。
黎江問:“家長到了?”
“還沒呢,”一班班主任把保溫杯放上辦公桌,事情發生後,就給學生家長打過電話。他們班這四個刺頭,難管,“這幾個家境不錯,父母也常不在家,管得少,電話打過去,沒說幾句,就說要開會。”
黎江:“這都在學校裡打架了,家長也不過來看看?”
“有兩個說過來,另外的,一個說在國外出差,一個說暫時過不來,隻能派助理來一趟。”
班主任歎着氣:“說該罰就罰,但看那樣子,也都是偏心的。”
“偏心正常,自家孩子肯定都偏袒些,”黎江說:“但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可以疼,但不能寵。不管好壞都偏袒,總是要長歪的。”
高三六班班主任姗姗來遲,進門先看了眼陌桑,确認人臉上沒傷,才轉身和黎江打了聲招呼。
徐柒今年剛過30,生完孩子不久,每天上午來上課,中午回家帶娃,下午有課才會過來。
徐柒問:“怎麼回事?”
陌桑擡下巴:“中午食堂排隊,他們要抓着女同學,讓人家陪着一塊吃飯。”
“這是什麼臭毛病?”李崔在窗外,忍不住吐槽。
田瑾畝湊過來附和上一句:“确實是臭毛病。”
這邊是個風口,花壇内格桑花被風吹起,落了幾片花瓣。
尋月梅伸手抓住飄落的兩片花瓣,花瓣落地,才發覺指尖染上了粉色。
辦公室裡的動靜大,他探頭往裡瞧了一眼,四個人背影排排站着。
“毛病也是慣出來的,有一有二才有三。”
李崔說:“誰能給慣出這臭毛病?”
江寒抿了下嘴,起身,從花壇邊上往窗戶那走。
田瑾畝站在最靠外的位置,對裡頭的動靜興趣不大,聽見李崔發出的疑問才開口:“拉着女同學陪着一塊吃飯,沒人反抗,自然也就沒人管。”
尋月梅半隻腳倚着牆,單腿屈着:“受害者不出聲,加害者猖狂。”
他冷着臉,語氣中帶着一絲鄙夷:“他們也沒想到,這次受害者選擇反抗,陌桑站了出來。”
辦公室裡一班的那幾個刺頭胡攪蠻纏,陌桑淡定如斯。
江寒跨過台階,聽着黎江在裡頭敲桌子的動靜,擡頭看尋月梅。
“受害者出聲,但無人作為,又該如何?”
尋月梅側過頭,江寒半邊劉海歪了,露出左邊淺藍的瞳孔,迷霧蔓延,瞧不清。
“有人聽見,就會有作為。”
“那要是能聽見,最後卻和施暴者站在一邊……”
尋月梅沉默兩秒,盯着江寒問:“比如?”
江寒擡起手,往辦公室裡指,“比如,受害者喊得很大聲,同學聽見了,老師也聽見了。可同學們假裝聽不見,看不到。老師說,這并不是他們的錯……”
他語氣輕緩,說得慢,風一吹就散了。
“要不然,他們為什麼隻欺負你一個?不欺負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