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打架依然很兇,手上功夫比不過就動腳,手腳都不行就動嘴,他猛得很,别人給了一拳,他總要踹回去一腳。
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平常見不着,如果不是成長就是這樣要拿命去拼,也沒人會這樣去打架。
也不是很多人打一個,他們在一對一隻是被一群人圍着。
那個人群中長得很高的人,應該是謝寓台。
一盞路燈瞧不清五官,但光靠身影,尋月梅也能辨别出江寒。
他的身影不是人群中最高挑的那個,但格外的引人注目,身上隻有一件簡單的黑T,氣質卻很出衆。
邊上鼓勁加油的聲音都不屬于他,莫名的,尋月梅有預感,這時候江寒不希望别人上去,他那股狠勁,就是奔着要赢這一盤。
一直到江寒被第一次打趴,尋月梅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等江寒爬起身,他又退回黑暗。
這時候樸老師說話了。
“你現在不上去幫幫他?”
“那你呢?”
尋月梅盯着樸老師:“作為老師,你就這樣看着?”
看過來的那股視線讓樸老師無法對視,他裝作無所謂地撇開臉,裝作從容,突然鄙夷地笑:“你作為朋友不也沒上去幫忙?我這個老師又能做些什麼?”
尋月梅沒搭話,隻是靜靜地看着前方。
比起一開始的着急,他現在顯得更為淡定。
柳樹遮擋月光,讓五官都隐在黑暗裡,瞧不清面色,看不清表情。
樸老師用餘光隻能看清尋月梅側臉的線條,他看上去太過于平靜,平靜得有些可怖。
村裡人對江寒的反應都有些奇怪。
席泊說帶他走,沒什麼事别回來,帶路的老人家說就不該回來,樸老師說他以前在這過得不好。
該說些什麼呢?
江寒在這過得的确不好,村裡似乎大部分人都知道,都說不應該回來,讓他遠離這。
不知道該說是關心還是叮囑。
但尋月梅想到了另一層。
村裡大多數人都知道江寒在這過得不好,甚至他們都知道為什麼過得不好,可他們都是旁觀者,給予不了幫助,問題是明明是可以幫的。
為什麼沒有幫?
他們某些有原因,某些沒有。
幫助了的,也許隻有席泊一個。
而沒有幫助的,看着一次又一次,他們口中說的江寒過得不好的事,選擇袖手旁觀,可又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
前邊,江寒第二次被打趴。
沒見他起身,他就那樣靜靜地靠着籃球架,半仰着頭看着謝寓台。
“費盡心思地讓我回來,原來隻是為了打我。”
少年稚氣還沒完全散去的謝寓台,性格一如往常,灰暗,帶着一股狠勁。
聽見這話,他隻是半彎下腰,手搭着膝蓋蹲在江寒面前,冷着臉說:“你離家太久了。”
江寒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聽見這話笑出了聲:“這是你家,可不是我家。”
在惹怒謝寓台這件事上,他從小是爐火純青,能說第一沒人敢占第二。
“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不願意放過我,”江寒嘴角勾着笑,頗有些邪氣,漫不經心擡頭看過去的眼神帶着些挑釁。
“謝寓台,難不成你喜歡我?”
“啪”的一聲,周圍的喧鬧靜了。
尋月梅終于邁開步伐向前,可剛邁步,身後的人就扯住了他。
樸老師視線中帶着些不可言說的意味,很模糊,也很淡:“如果你能帶他走,就别讓他回來了。”
尋月梅扯回袖子,眉眼之間的戾氣散不開,猛然笑了。
“你可真奇怪,明明選擇了袖手旁觀,可又要一副好人做派。”
樸老師臉上的笑僵硬。
尋月梅擡手,三兩聲鼓掌讓樸老師臉黑了下來。
“你懂什麼?”
“我又能做什麼?”
樸老師聲音大起來,像是破開了個口子:“我又能做什麼?我上去了就能阻止嗎?”
尋月梅看着他:“這世界上總有很多不可能,可是你嘗試過嗎?”
前邊被扇了一巴掌的少年已經起身,就那樣半靠着籃球架往這邊看。
樸老師看過去,曾經活在他眼下緩慢長大的孩子,已經成為少年。
此時,江寒的視線停留在樸老師身上,有點像曾經剛滿11歲時的小朋友,乖巧地跟他打招呼喊老師。
那個曾經每天早上跟他說着早上好的小朋友,洋溢着笑容,又在時間中失去笑容。
樸老師不願再看,閉起眼,毫不猶豫地轉身:“你想上就上吧,英雄不是那麼好當的,我們這也沒有英雄。”
“我從來不是英雄,但也不做旁觀者。”
江寒的視線還停留在這邊,尋月梅沒有回頭,晚風拂過柳枝,像是鞭子在抽打人心。
“不是旁觀者的問題,他不屬于這裡,強行留下來隻會受苦。”
樸老師突然擡頭,語重心長地說:“太優秀的人就會和别人格格不入,更不用說他的長相,一看就不是我們這兒的人。”
“呦呵,原來排外是這個意思。”
尋月梅氣笑了:“原來優秀也是種錯誤。”
“他不止優秀,他來村子的時候還很小,說話很有禮貌,讨長輩喜歡。”樸老師像是回憶起了從前:“學習成績很好,很懂事也很乖,我沒有見到像他那麼善良的孩子。”
“可是善良是沒有用的,你太優秀讓别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