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杜峻如今不過三十五六歲，正當盛年，生得英俊威武，卻不乏謹慎心細，見程氏面色發白，便問道：“出什麼事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程氏張了張口，又猶豫了片刻，才将事情的前後說了出來。說着說着，便忍不住抹起了眼淚，道：“我可憐的嬌嬌，好好的國公府嫡女，卻成了姚姨娘的外甥女，以後别人會怎麼看她？！她還沒成親呢！出了這種事，以後還怎麼找個好人家……”

杜峻聽她說完，面色已經沉了下來。聽她嗚嗚咽咽，說的都是杜月嬌如何可憐，便不由皺了皺眉頭。

他雖然也疼這個女兒，但這疼女兒的程度卻跟程氏完全不同。畢竟，他在軍中15年，一年到頭隻有個把月能與妻兒相處。這個把月的時間，他還大部分花在妻子身上，好讓嶽父多多提拔于他。有了兩個兒子之後，還要抽出時間，考教兩個兒子的功夫課業。再加上出門訪友，與同僚聚會的時間，能花在杜月嬌這個女兒身上的時間，就所剩無幾了。

雖然杜峻繳獲了什麼金銀财寶，也不會忘了給女兒留一份。但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他與杜月嬌相處的時間甚少，又沒在杜月嬌的身上花費什麼精力，自然就對她沒有多麼深的感情。

對杜月嬌另眼相待，也隻是因為杜月嬌是他的女兒。如今得知杜月嬌并非他的親生女兒，他的親生女兒另有其人之後，他心裡就連那點本就不深父女之情，也剩的不多了。

現在他心裡在意的，是那個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那才是他的血脈。

但見程氏哭的傷心，他想了想，便将程氏摟入了懷中，道：“你既舍不得她，繼續把她當女兒就是。這事隻有我們知道，隻要我們不說，又有誰知道她不是定國公府的小姐？這樣吧，便說你當年生的是一對雙胞胎姐妹，姐姐因為八字弱，便被送去了廟裡。如今高僧說她已經過了死劫，才又被接了回來。日後我們便當有兩個女兒。”

程氏的傷心有一半是因為杜月嬌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另一半是因為心疼杜月嬌以後的境遇。現在杜峻說的這個法子，既能讓杜月嬌繼續當她的女兒，又能讓杜月嬌保持如今的地位。她心裡也就沒那麼難受了。

她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想到了什麼，她又道：“隻是，嬌嬌比我們的親生女兒大了兩天，該她是姐姐才對。”

杜峻卻不這麼覺得，道：“她到底不是我們親生的，已經享受了國公府多年的榮華富貴，怎能再占住嫡長女的位置？如此豈不是要壓我們的女兒一頭？”

話說長姐如母，便是弟弟也要敬着姐姐，更别說是妹妹了。若真讓杜月嬌占了長女的位置，那以後他的親生女兒豈不是都要敬着杜月嬌？

所謂長兄如父，長姐如母，杜月嬌不過是一個出生卑微的平民之女，怎配壓在他定國公的嫡女的頭上？

況且，将來他若為子女掙了什麼封賞，也是先賞到嫡長子和嫡長女的頭上。先帝時的老陳國公，不就是因為功勞太多，爵位升到了頂，陛下再無爵可以賞他，便賜了他的嫡長女為縣主麼？

杜峻如今已是國公，将來若是再立下功勳，陛下也隻能封賜他的妻子兒女。所以杜月嬌雖然能繼續以定國公嫡女的身份留下，卻絕不能占着嫡長女的位置。

事實上，若非顧及妻兒跟杜月嬌多年的情分，又覺得真相傳出去後，會有失國公府的臉面，他甚至都不想讓杜月嬌繼續留在國公府裡。

程氏聽他這麼說，卻是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道：“嬌嬌也是我們的女兒，我們養了她十五年，她又那麼孝順懂事，哪裡比親生的差了？”

在她心裡，一個從沒見過的親生女兒，自然是比不上陪了她15年，花了無數心血培養，與她感情深厚的杜月嬌的。聽到杜峻說杜月嬌到底不是他們親生的，且那親生女兒還沒回來，他就已經向着那親生女兒打壓杜月嬌了 ，程氏心裡頓時有些不舒服了。

她也心疼那孩子在外面吃的苦，可總不能讓孩子一回來，就要委屈嬌嬌吧。

她皺起柳眉，道：“嬌嬌雖然不是我親生的，讓我養了她這麼多年，她比我親生的也不差什麼。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因為親生女兒回來了，就委屈了嬌嬌。”

杜峻對這個卻不是很在乎，道：“私下裡你多疼她一些就是了，隻是這嫡長女的位置卻不能給她。”

程氏也知道嫡長女的位置與衆不同，隻是，她疼了杜月嬌那麼多年，如今突然要讓另一個女孩壓杜月嬌一頭，她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

“明天我跟你回鎮北侯府一趟，将此事告知嶽父嶽母。”杜峻又道。

程氏一聽說要将此時告知爹娘，不由又是心裡發苦。不知爹娘知道了真相之後，還會不會像以前那樣疼愛嬌嬌。

但該說的還是要說，她也隻能點了點頭。

第2天一早，夫妻倆便去了鎮北侯府，将當年女兒被調換之事告訴了鎮北侯夫婦。

鎮北侯夫婦都已經年過五旬，見過不少世面。但聽說外孫女竟然不是親生的，親生的如今流落在外之時，還是震驚不已。

經過一番不可置信，憤怒，糾結，難受之後，鎮北候夫婦的想法跟杜峻一樣。都是要盡快找回流落在外的親外孫女，然後對外宣稱程氏當年生的是一對雙胞胎女兒，大女兒因為體弱，被送去了廟裡修行，如今到了及笄年齡，過了死劫，便又接回了定國公府。

至于杜月嬌，她并非是杜峻和程氏真正的女兒，雖然還能保留定國公府嫡女的名頭，繼續留在定國公府，但各種名份用度卻不能越過他們親生的女兒去。

程氏素來最疼杜月嬌，聽父母親說要讓那親生女兒處處越過杜月嬌去，心裡頓時有些不是滋味了。道：“嬌嬌雖不是我親生的，卻勝似親生，我怎麼忍心讓她受委屈……”

鎮北候夫婦見她一心想着杜月嬌，心裡便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