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尹熠銳再一次推開了梅記的門。
店裡人不多,也可能是因為飯點的時間過了,人也散了一波。
因此,正對着梅依寒對面的位置是空的,她趴着,但鈴響的一秒,就坐直了。
梅依寒深呼吸:“随便坐。”
尹熠銳走近,掃了眼小闆子,在正對面坐下。
梅依寒照常端上茶水和小菜:“吃點什麼?”
尹熠銳看了眼腕表,沒有回答:“屈轲還沒有回來嗎?”
梅依寒懵了,觀察着對面的人。
這問題太過莫名其妙,尤其是從尹熠銳口中說出來。
他問這個做什麼?
他們兩個的關系,興許也不沒有在一夜之間,就融洽到彼此關心的地步了吧?
還是隻是順口,作為話茬打開話題……
梅依寒無法從過于平靜的表情上探尋到答案,無法揣測尹熠銳在想什麼。
梅依寒淡淡道:“他有應酬。”
:“不是他有應酬,是别人應酬他。”尹熠銳微微一笑。
梅依寒想了想:“你是他的投資人,這樣不該高興嗎?”
尹熠銳短暫地愣住,随後擠出聲笑:“……呵。”
梅依寒聽不出高興的感覺,比起高興,更像是自嘲。
她不想多管。
可就這時,尹熠銳突然又問:“屈轲對你……不止是姐姐那麼簡單,你知道嗎?”
梅依寒微微皺起眉。
這個問題的私密性很高,和第三個人幾乎沒有什麼關系。
她可以不需要知道。
但她為什麼要通過尹熠銳直接知道?
梅依寒反問:“和你有關系嗎?”
尹熠銳感覺心猛的抽了下,這樣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的答案比知道更刺人。
這似乎意味着,梅依寒知道屈轲的心意。
他又想起屈轲的回答,股股又澀又痛的感覺似乎也開始沿着脈絡傳漫開來,沖亂了思緒。
梅依寒沒有等尹熠銳的回答,又繼續說了起來。
:“我知道又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屈轲喜歡我,但從來沒有因此打擾我、冒犯我,甚至算計我。”
:“他一直住在我這裡,也隻是因為把積蓄用來購置他家的老宅上,但他幾乎沒有讓我感到不舒服,對于我來說,他也可以是我朋友。”
說完,梅依寒喘了口氣:“而這些,都和你,沒有關系。”
:“這裡是飯館,不是你試探我的地方!”
興許是因為積壓太久,這一刻,梅依寒覺得舒服且輕松。
尹熠銳沒有動菜,沒有喝水,也沒有回答,像被冰凍住一樣坐着。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消化掉來自内心最深處最後的一點掙紮。
等梅依寒說完最後一個字,尹熠銳的後背越繃越緊,提拉着還在顫抖的五髒六腑。
這些字,每一個都是他的罪狀,像釘子一樣,死死講他釘在了狀紙上。
在梅依寒冷淡的目光下,尹熠銳不得不的承認,他的确不如屈轲。
可現在,說什麼都無濟于事。
尹熠銳開了口,但話音卻在顫抖:“紅燒牛蹄筋,謝謝。”
他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水。
梅依寒聽得出來,但不想多管,轉身去廚房備菜。
*
屈轲到家的時候,梅依寒正在陽台打拳。
他提着烤雞和袋子,愣了下,回想起相對和諧評論區,問題似乎不是出在這個上。
誰是禍源,猜都猜的到。
他朝陽台喊了聲:“姐姐,來吃夜宵。”
梅依寒盯着樁子,又揮了擊拳才停了下來,擡手擦去将要滑落的汗珠。
她轉過身,就瞧見屈轲雙手提滿東西,笑着挑了下眉。
解下手套,梅依寒走了過去。
:“廚房裡還有份紅燒牛蹄筋。”她說。
屈轲:“那太好了,我快被餓死了。”
梅依寒想了想:“飯菜不好吃?”
屈轲說話都加重了:“是,非常,難吃。”
:“……”
這是在誇大其詞吧?
梅依寒沒有多問,點了下頭。
而當屈轲将手裡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她才意識到屈轲究竟買了多少。
梅依寒忍不住開了口:“你一點東西都沒吃?”
屈轲快速地打開最後一大盒冒烤鴨:“随便吃了幾口,什麼都不吃,太不給人面子了。”
梅依寒坐了下來,倒也不是餓了,而是想休息一會兒。
但屈轲很快就遞了個雞腿過來。
梅依寒看着屈轲積極的眼睛,還是帶上一次性手套,接了過來,咬下一條香嫩的雞肉。
屈轲也沒閑着,夾了條蹄筋送入口。
今天點的菜裡也有道紅燒牛蹄筋,但一入口就知道是流水線造的預制品,怎麼吃,都一個味。
但梅依寒做的不一樣,紅燒特有的鹹甜風味比棕紅的醬色更能震動味蕾,讓人忍不住地想發出一聲嗯~
有了時間與火候的熏陶,蹄筋也化成了筋道的果凍,又彈又軟,這種恰到好處的口感,堪比催化劑。
屈轲順手又夾了一條,感慨着:“還是姐姐做的好吃。”
他擡眼看向梅依寒,似乎收起了笑意:“所以,是誰惹你不高興了,我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