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靳雲曦手抖的水都灑了一半到床上。
那聲"老婆"仍在耳蝸裡震顫。她霍然起身,别過臉去,碎發垂落遮住眼尾薄紅,卻遮不住耳尖洇開的绯色。
像三月柳梢拂過冰面,勾出細密漣漪。
難道人失憶,連語調都會變的嗎?顔清若的聲音嬌軟,又帶着絲絲親昵。
靳雲曦渾身泛起一種難以言喻的不自在,猛起身的動作,像被戳到敏感開關的機械偶。
靠床的女人一雙桃花眼,泛起眼霧氤氲,對她的反應感到一點疑惑和委屈。
“阿雲,不喜歡我這般喚你的嗎?明明以前……”
日記裡她們都互相喊老婆的!
她歪頭看她,寬大的病服滑落肩頭,洇着水漬的床單蜿蜒成暧昧銀河。
“以前……是什麼樣的?”靳雲曦喉嚨發緊。
那個“好心”又可惡的閨蜜路歌,發什麼情侶小事給顔清若,讓對方堅信不疑。
“以前嘛~”顔清若忽然傾身拽住靳雲曦的袖口,指尖堪堪觸到Alpha的頸間青脈:"阿雲從前喂我喝藥時,會用銀匙試三次溫度呢。"
顔清若的小記性,在這時奇好,情侶相處日記裡,就是這麼寫的。
“而且以前,你明明喊人家若若的。”
靳雲曦:……
記憶裡永遠疏冷的顔家大小姐,此刻正用尾指勾着她袖扣打轉。
暖光給病美人鍍了層蜜釉,連眼尾淚痣都似沾了晨露的玫瑰刺。
"若若。"靳雲曦喊的很小聲,支票邊緣硌得掌心生疼,卻疼不過女人含笑的眼眸。
然而,她的聲音喊的僵硬,顔清若不開心。
顔清若知道自己失憶了,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可大腦深處那種對靳雲曦的熟悉感卻怎麼也抹不掉。而靳雲曦此刻的生疏,更是讓她滿心困惑,像一隻迷失在森林裡的小鹿。
“嗯啊。”她垂着眸,軟軟回應了聲。
她忍不住對眼前這個女人心生好感,那是一種仿佛刻在骨子裡的、天生的好感。尤其是在看了那本記錄着情侶日常一百件的小事後,她對朋友路歌的話更是深信不疑。
“我還想聽你喊我别的。”
靳雲曦:?
顔清若臉頰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想聽阿雲喊我老婆。”
靳雲曦微微一怔,放在口袋裡的五千萬支票,仿佛突然變得滾燙起來,好似要灼燒透衣服,時刻提醒着她…… 顔清若現在變成這樣,自己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但過分的又怎會僅僅是自己,這個女人也挺得寸進尺,她從前怎麼沒發現顔清若這麼纏人。
所以說,顔清若之前都是僞裝的,僞裝成妹妹。難道這才是她原本的性格?
算了,今天看她生病的份上,就從了她吧。
靳雲曦閉上眼又睜開,耳尖微微泛着不自知的紅,攥緊單拐的指尖都泛着粉色,“老!婆!”
“嗯啊~”顔清若笑的明媚生動,長長應了聲。
春水漫過寒潭般,她将靳雲曦的尾指按在自己脈搏處:"阿雲的掌心好燙。"
腕間跳動的溫度穿透皮膚,驚得靳雲曦慌忙抽手,卻撞進一汪潋滟秋瞳——那裡面分明映着兩個顫抖的影子。
病房裡的氣氛越發氤氲着該死的暧昧。
門外傳來手機墜地的悶響。助理死死捂住嘴,看素日冷若冰霜的秘書長踉跄後退,後腰抵在窗台邊沿。
晨光穿透過修長的風衣勾勒出纖薄腰線,而病床上的美人正慵懶支頤,綢緞般的黑發逶迤在雪色枕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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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靳雲曦還是決定帶顔清若回家。
顔清若似乎不喜歡醫院,再加上醫院的床被水弄濕,兩人索性離開了。
靳雲曦的腿傷加重,是因為她之前送顔清若來醫院時太急切,走的太快導緻。
銀質手杖叩在地面,每一聲都似敲在顔清若心尖,她快步走到靳雲曦身邊,伸出手,想要攙扶她。
“不用,我自己能走。”靳雲曦下颌線繃成鋒利弧度,卻在邁步時差點踉跄。
顔清若指尖堪堪擦過她後腰束帶,看着她修長的背影,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似的憐惜。
這種憐惜不知何起,卻好像由來已久。
靳雲曦心頭湧上一陣煩躁,她不需要被憐憫,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憐憫的人換成顔清若,更讓她莫名難以忍受。
對她而言,接受靳雲晗的攙扶已是極限,那是靳雲晗欠她的。盡管心裡清楚這次腿傷損耗極大,她還是放不下驕傲,逞強地拒絕了。
她以為顔清若不會跟上來,心裡松口氣,又冷笑,看吧,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從來陰鸷恣睢,從來都令人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