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辭秋微微點頭,回以一個略帶善意的微笑。
皮笑肉不笑的笑臉,她在大雍見多了。
身旁的母赫族倒是沒怎麼管她,隻是自顧自地聊着天,唯有坐在角落中的一名少女,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幾下。
她感受到視線,回望一眼那名少女。
侍女們端着羊奶酒與羊腿片,一一擺放在桌上,中間的篝火處支着四架烤肉架,上頭各串着一隻乳豬,被一旁侍女不停翻滾熏燒的乳豬飄出香味。朱辭秋看了看桌上的羊腿片,看起來色香味俱全,于是便用筷子挑起一片肉。
但放入嘴裡的那一刻,她立馬側頭吐了出來。還是很膻,南夏人是沒有味覺的嗎。
一旁的母赫族人瞧見這一幕,有人不自覺嗤笑出聲,嘲諷的聲音響在場上:“中原來的尊貴公主,是個連食物都不知道節約的貴族,怪不得你們國家會戰敗。”
她轉過頭,朝說話的人笑了笑,又将桌上的羊腿朝她一推,自然道:“中原喜清淡,我也不愛食肉,不如這位姐姐替我吃了,也算是不浪費食物。”
女人聽後立馬怒道:“你這女人!竟然讓我吃你吃剩下的東西!”
朱辭秋一臉無辜:“怎會?是姐姐怕我浪費食物,我這才想給姐姐吃這盤羊腿片。”
女人看見她的表情,一時忍不住站起身,用手指着她,“誰是你姐?!區區奴隸也好意思在這裡上座叫嚣,我今日就要——”
她也忽然站起身,身後不遠處的守衛立馬上前在她兩側,女人見狀未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惡狠狠地瞪着她,然後指着她朝守衛道:“你們王族的奴隸不好好看守,讓她來這裡做甚?!這是她能來的地方?”
守衛仍舊是鄙夷的眼神,并不回答。
反倒是朱辭秋笑了兩聲,道:“我再是奴隸,也是與小少主在領主面前拜過三拜的妻子。況且,今日這宴,是大少主引我前來的。”
女人冷笑一聲,明顯不信。
她指了指守衛腰間的令牌,笑着說出:“這可是大少主親兵令牌。”
此話一出,場上立馬鴉雀無聲,紛紛看向娜依莎。
“你!”女人仔細看過令牌後,惡狠狠開口,“勾引大少主,恬不知恥!”
“我隻不過是,受大少主喜愛罷了。”
“好你個公主,我還沒見過這般作為的公主!你将小少主置于何地!”
“烏玉勝?他自然也很喜歡我啊。”
“你——”
恰在此時,為首的烏納蘭忽然打斷女人的話茬,喊道:“吵什麼!”她又瞪向朱辭秋,惡劣地開口,“這裡是南夏,你愛吃吃,不吃就滾回去!”
朱辭秋挑眉一笑,不再說話。
争執間,角落的少女一直盯着她。她裝作不經意地掃過方才叫嚣的女人,看向角落裡的少女。
她其實騙了烏玉阙,她其實猜得出母赫族想犧牲的女兒是誰。
在大雍守鎮時,她為南夏的情報曾使盡渾身解數,幾乎所有部落的不同的戰士都曾被她命人留活口抓住過。
一年前曾在設伏糧草之路時,她命人抓住過母赫族的幾名女将士,她沒有給她們施以酷刑,而是把她們關在她的房内,用手铐腳鐐捆住,在裡面關了十天。
這十天,她喂給她們無數能讓人做噩夢的夢心丹,讓她們不停地做夢,最終她們不自覺地主動說出自己的恐懼與最害怕之事,防線在噩夢中被徹底擊潰。
她許給她們兩條路,一條是被她打殘後扔回南夏受衆人淩辱懷疑,另一條是告訴她母赫族的信息,她讓她們隐姓埋名地生活在大雍,不受南夏所困。
因此,她知道母赫首領有一位不知姓名的私生女,而這位私生女,就養在女将士的訓練之地,隻有她們知道她的存在。
女眷們的篝火會沒有男人們的熱鬧,隻是在吃吃喝喝,聊着天。
直到身後傳來号角,她們裡面站起身,朝中心走去。
而這時,方才角落的少女不知不覺間站在了她身旁,與她齊頭并行。
誰都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走着。
中央的篝火大而閃耀,照亮了每一位在場的人的臉龐,甚至照亮了天空。
朱辭秋擡起頭,看見一臉陰郁站在烏圖勒身旁的烏玉勝,她别過頭,不想看他。
王座上的烏圖勒說着今年春狩分為四個狩獵場,等級不同獵物也不同,最兇險的涉獵場便是西嶺,那裡森林與山丘交錯起伏,獵物也十分兇猛。
但隻要獵得其中的三種獵物,便能在南夏王都獲得一座宅邸,得到永居之權。
此話一出,衆人紛紛激動難耐,口中呼喊着必勝。
朱辭秋百無聊賴地聽着,她不在乎這些,身旁的少女冷着臉,緊緊抿着嘴。顯然她也不在乎。
在烏圖勒即将說完,周遭嘈雜的聲音能蓋過人聲時,身旁的少女終于開口,她聲音冷漠,問道:“你不怕他們殺了你?”